后池山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苏澈就这样随手挑拣了一些成熟的花籽,也很快就放了小半袋子,如此一来,她根本无需深入,只在这几条小路上多采捡些就可以交差了。
想到不必和那尊神照面,苏澈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许是最近太累了,松下一口气之后,她竟然连走一步都显得吃力。
采了大半袋花籽后,苏澈便随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偷懒。
这几日忙碌,她都没还没来得及静下来想想自己到底该如何打算。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玹紫的。
这样的想法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钻进过她的脑子里。
她不该来,不该求白冥熠将她炼化成鬼。
她本来只想留下一双眼,远远地看看觉醒成上古神祇的璟辙而已。却绝想不到,自己还会有机会自惭形秽地拜倒在他的脚下。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活”下来。
还不如就那样死了,也不至于让师父为自己如今这幅模样感到无力和痛苦。
她的师父……
苏澈将头埋在双膝间,任由自己无能懦弱地流了一阵泪水。
再抬起头时,模糊的视线中,她便朦朦胧胧地瞧见对面一棵树下正一片晶莹。
那是什么?
她抹去眼眶里多余的眼泪,眯起眼再看时,心里便是一阵愕然。
☆、第三百一十章
那是一片栽种得十分齐整的冰槿,用手断开的短枝直接简陋地插在它们四周,将这些花圈围了起来。
这些冰槿显然是今天早晨才刚刚绽放,朵朵晶莹而娇艳,如欲滴的水晶。
苏澈小心地走上前去,跪坐在那长宽都不过三尺的一方花圃前,数了数,整整四十九颗。
无心之境的冰槿,苏澈曾要凌天带她采摘,也是那一日,她得知即使有了这冰槿,璟辙的病也治不好了。
她带着挖好的冰槿,对着来看她的苍钥发泄心痛,而后又得知,这苍钥便是璟辙。
许多许多的恍然大悟,甚至连明白了璟辙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都是在她与这花结缘之时发生,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许多再也抹不去的遗憾。
苏澈盯了这些花半晌,才慢慢后退,坐回石壁。
对了,她想活着,并非只为一双眼去看玹玥,她也是一颗满载了记忆的心,不情愿让过去的一切从此归为尘土,化为泡影。
凡世匆匆,不过数年,神仙眼中,弹指岁月便如驷之过隙,全都是无处圈点的轻描淡写,可凡人却能在这落笔之间处处情深,惶惶一生,也有浓淡有聚散,有笑逐颜开,有泪意阑珊。
即使此后,她又走过了两千多个煎熬的漫长春秋,那一段刻骨铭心也绝不会被她遗忘分毫。曾经的那个人给过她的一切,来到此时,她还将它满满地捧着,小心翼翼,一滴也不曾遗漏。
此时,她怔怔地望着那一片冰槿,心中便觉着,哪怕他已觉醒成神,哪怕有一天,他无意间得知此事,看着她时只有轻蔑与鄙夷,她都可以无所谓了……
玹玥手中握着琉璃瓶,来到冰槿花前时,见苏澈睡得沉,便将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而后才不紧不慢走到冰槿花前,将盛放中的花朵悉数摘下,放入瓶中。
细碎的声响却没有惊动苏澈,他摘完了花再转身回来,她仍靠在石壁睡得香甜。
玹玥俯身,手指迟疑着在苏澈漂亮的眉上轻轻拂过,而后又栖近她的脸,似乎想将她的每一处都看得仔细,再一丝不差地刻进心里。
澈儿……
你真的不在了,是么……
他握住苏澈的手腕,闭眼片刻,再睁开时,脸上便是一股淡淡的绝望。
即使他自玹紫之门一见到苏澈,便匆匆赶回云殿,用了短短数日便为她打好了这枚护她的戒指。可玹紫毕竟是仙境,即使是他,也护不住一个私闯入境的鬼修。
仙力涤荡之下,她的鬼气没有任何供养,便会渐渐衰弱。而这具肉身,炼化时便不能永恒,如今,已离灰飞烟灭不太远了。
玹玥翻遍玹紫的天书阁,每一卷,每一页,每个字,他都反复细细查过,最终,哪怕连整座天书阁都被他拆了,也只如济窍飘风,再也寻不到任何办法。
这一回,他又要亲眼看着了,看她自他眼前慢慢消逝。
而这一次,她会走得一丝希望都不给他留。
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细的黑线自玹玥额头正中隐隐透了出来,玹玥一怔之下,便闭上了双眼,入定静神。
傍晚之前,苏澈用嚎叫的方式来宣告自己睡醒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高喊着“坏了坏了坏了!”,便顶着玹玥的外袍慌不择路地蹦起来乱跑。
人还不大清醒,那袍子又太长,她跑了还没几步便趴在了后池湖岸的浅水里。
老天开眼,她正好需要洗把脸。
喝了两口湖水,再抬起头来时,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只是,眼前这一望无际地碧湖倒让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苏澈跪坐起来,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湖景,感叹仙境就是好啊,水边竟只有闪着光的卵石,一点河泥都不见,喝两口水八成都能成仙。
苏澈一边拧着裙摆的水,一边站起来,拧着拧着才觉得不对,她将过于厚重的裙摆提起,才发现,这哪里是自己的长裙?这……根本是……
“是我的。”
苏澈一哆嗦,回过头去,便看到竟是尊上他老人家正守着根鱼竿坐在岸边。
苏澈:“……”
她低头看了看才拧过的裙摆,撇了撇嘴,无奈,只得又跪了下去。
而才跪到一半,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将她托住了。
玹玥:“上来吧。”
苏澈乐得听从吩咐,托着那件湿外袍走上了岸,可一回神,又崩溃了,“啊花籽!我的花籽呢?”
玹玥淡淡道:“我已经让仙童带去给竹若了。”
苏澈半张着嘴,又呆愣了半晌。
玹玥:“你睡着了,我叫不醒你。”
苏澈:苍天呐……
玹玥伸手,一件干净的外袍便挂在手上,他皱眉道:“别晒着了,拿着,去树下坐吧。”
苏澈谨慎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应该让她快点滚蛋吗?
她跪接外袍时又被玹玥托住了,玹玥道这里不是云殿,也没谁看戏,自在些吧。
于是她就顺应神意,甚是自在了。
玹玥竟还自旁边小几上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感恩戴德地接过喝了,抬头看了看天,甚是明媚,并没有雷来劈她。
她坐在玹玥身后的树下,眼珠子都快弹出去贴到神尊后脑勺上了。
“尊尊尊尊上。”
玹玥轻叹,回过身来,“怎么?”
苏澈:“尊上你每天都钓鱼,吃得完吗?”
这话说得如此苏澈,真让玹玥无言以对。
他将旁边的竹篓提过来给她看,里面是空的。
苏澈立马满脸同情地看着他,“那你钓着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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