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主……”
“青泽。”
青泽后背一僵,应了声“是”。
苍钥轻声道:“凡人不过匆匆几十年的寿数,可即使如此,我也已经没有这些时间了,那孩子我就交给你了。”
“什么?”青泽的眉梢不禁抖了抖,侧过耳朵的样子像是没听清。
苍钥不紧不慢从袖口摸出了块紫玉牌子,在青泽眼前晃了晃,“如何?”
青泽:“……”
萧焕说过什么来着?“黑心烂肺”?“狼心狗肺”?
此时此刻,青泽觉得这些其实并不足够。
青泽上仙在玹紫只居于隆洌之下,与萧焕和稔稀平座,是玹紫后起的三圣之一。相较之下,他为人谦和稳重,不像萧焕那么孔雀,也不如稔稀那么执着。对修行极有天赋,却也只是按部就班、不急不缓,几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即便心中在意了,也能隐忍到至少表面看来如同毫不在意。于是夹在萧焕与稔稀之间,竟成了隆君之下唯一一个众望所归的仙君。
然而曾几何时,青泽与玹紫灵主月晰有过一段较为微妙的关系,但那时他们发乎情止乎礼,极力避免了彼此间的暧昧,而隆洌却对此有些草木皆兵,生怕坏了玹紫的大事,随时准备棒打鸳鸯。甚至在月晰与青泽相遇时随意寒暄几句都要被隆君含沙射影地提点。月晰出离愤怒,最后竟因此一走了之。
再有她的消息时,已是千年之后,玹紫得到了灵主之位异变的警示,这便表明,月晰已经不在了。
萧焕曾以为青泽因月晰一事,绝不会接受“逼”死了月晰的苍钥,也不太可能踏出玹紫来到凡界。却想不到青泽不止来了,还毫不避讳的来了飒熙国,甚至进了皇城,亲自面见了飒熙国君宣铎。
宣铎……原本应是他最不想见的人。
但所有这些,萧焕都从未对苍钥提及。苍钥对青泽其实也知之甚少,只知青泽一脉出身甚是显赫高贵,在玹紫极受尊崇。而且一提青泽,青玄就隐隐激动。苍钥编排他师公隆君或师父萧焕他都能假装听不见,唯独不能说青泽一个不是。
然而,现在,苍钥手指勾着那块对他自己而言毫无价值的灵主令牌,要求青泽暂时脱下他两万多年里的高高在上,留在凡界替他守望一个凡人。
于是,连青泽这样的好性情也盯着苍钥腹诽了一阵,最终还是似笑非笑地应了。
这二人好一阵互相审视,苍钥终于觉得,自己虽是情非得已,也实在过份了些。如果玹紫还有一个能让他看着顺眼些的人,那恐怕便是青泽了。小青玄的眼光实在不错。
站在辙园墙外已是黎明时分,青泽揣着一丝好奇看向苍钥的侧脸,笑问道:“不知青泽是否有幸一见灵主真颜?”
一句“你不想见都不行”还未出口,苍钥就瞧见青玄从一侧院墙跳了出来,化成一道影火烧屁股似的残影往远处闪去。
苍钥指间弹出一道紫光,追青玄而去。跑远了的青玄突然一捂后脑勺,意识到苍钥就在身后,便摸着脑袋停也不停往回跑。
等到了近前看清青泽,青玄心里天大的事都已经被惊到九霄云外了。
青泽只是对他淡淡笑了笑,苍钥则一个响指直接弹上了青玄的脑门,“天还没亮你急着去哪?”
平时口若悬河的青玄此时舌头大得嘴里都装不下了,“那……那什么……苏、苏澈她……”
苍钥眉头一皱,没等青玄结巴完,人便闪进了园子。
剩下青泽与青玄相对而立,青玄沉默了一刻,试着捋了捋舌头还是不行,便弯下腰去对青泽施了一个玹紫中极庄重的大礼。随后他又退了两步,闪了个身,追着苍钥的方向进了辙园。
☆、第二十六章
青玄没说清,苍钥便最先去了趟荷塘小院,发现苏澈房里空无一人,再去了小桥流水,才见到一张皱巴巴的字条放在桌上。借着东方刚刚透出的一缕光,他拿着字条走到院中,看清了纸上的字……
青玄在苍钥身旁落下来,“师父打发我去取药了,一回来就只看见这张纸条。”
“别说了。”苍钥的声音像裹了一层霜,想到苏澈至少已经独自离开了一整夜,他心里便是一阵疲惫。抬头看见像观光一样从大门闲庭信步进来的青泽,苍钥微微一叹,低声道:“算了,随她去吧。”
随她去吧。
如果从一开始可以这样想,又何必坚持到现在这个地步。
东方一层白光此时已渐渐耀眼,当第一缕金色爬上辙园东面的院墙,再慢慢照射在苍钥脸上时,齐于他下眼睑的面罩像是被光线灼烧了一般,开始向下渐渐退去。
他一身灵力猛然间被抽得一丝不剩,这让敏感的青泽抬眼向他看了过来。没用多久,苍钥的面罩已经化为乌有,完整的五官和苍白的面色显露在天光之下。
青泽只是片刻的愣怔,之后,他默不作声缓缓别开了视线。——原来那张脸并不像他的生父宣铎,反而有七八分随了他的母亲月晰。俊美之余太过苍白,以至于让那双墨瞳看起来格外幽深寒彻。
此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了院门之外,“殿下可起来了?”
青玄去应门。这个时间进来辙园,必然只有皇上的个别贴身随侍。果然,两名随侍都是青玄的熟人,来邀二皇子和苏澈早朝之前与皇上一起用早膳。青玄先应下,将人打发走了。
宣璟辙平日里向来衣着素淡,而此时他卸去面罩却仍穿着苍钥的黑袍,便将那一张脸衬得更没了血色。
靠着院墙,他头痛欲裂,不断揉着眉心,却止不住眼前的眩晕。青玄回来正看到青泽突然伸手扶了他一把,心中大急,赶忙从怀里取出药盒。
“没事。”宣璟辙虽然如此说,却接过药盒,慢条斯理取了一颗丹药含入口中。“最近几天要被璟旻烦死,今天若他再敢来,打出去。”
青玄自然知道这些天祁小王爷总缠着他赶场子,可如果他说自己不去,祁小王爷也没那么大脸揪着不放。再说,这么一点屁事也拿来当自己要犯病的借口,难免牵强,好在青玄有从不痛打落水狗的善良。
青泽并不多话,离得不远不近,看着青玄熟练地帮宣璟辙换去衣袍,为他倒水,又多吃了一颗药,直到宣璟辙的脸色稍缓,二人才算出了园子,往皇上的寝宫去了。
独自被留下的青泽看清了那张桌上的字条,明白刚才二殿下突然要死不活是怎么个道理,不禁轻笑,没太当回事。
在辙园里走了一遭,四处冷清,虽种满了珍贵花草,还养了几只翠鸟,整个园子却无生气。想来园子人气不足只是一方面,宣璟辙这个半生不死的主子才是真正毁了这院子的元凶。来到荷塘小院时,他才能感觉到院子里还未散尽的活气。池塘荷叶枯败,几条色彩鲜艳的肥鱼倒游得欢实。他静静瞧了一会儿,正要步出月亮门时,一丝缥缈的灵息似有似无与他擦身而过,青泽倏然停下脚步,可那诡谲的一瞬又无处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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