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大牛没有拍着胸脯接下王大叔的教导,只是头垂得更低,闷声答了一个字:“嗯”。
别小看这牛车的速度,晃晃悠悠赶到县城的时候,日头还没升到正中,护城河水面波光粼粼,城墙大约十几米的样子,城内的喧嚣隐约传出。
老汉跳下车来手牵着缰绳,牛车踏着吊桥顺着人流往里走,吊桥一侧立着个石碑,前后都有字体,打量了半晌儿,分辨出乃是“寿安县城”四个大字。
“寿安县城”?林大小姐懵圈了,从没听过这样的名字啊,历史书上忘了记载?自己所处的时代,依然不详?
吊桥尽头,守门的士兵只是用眼神打量,偶尔翻检一下遮盖物,并不拦阻与收取费用。
林大小姐继续懵圈,林大牛的眼睛也使唤不过来,可怜这傻小子,顶天了跟亲爹去过林洼村附属的平寨镇,距离三十多里地的县城,却是没敢动过念头要来看看的。
牛车首先拐进一道偏城门,门楣上上书两个大字“月城”,属于建在城门外的小城。
放下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林大小姐仰头查看,这座月城城门与大城门的朝向呈90夹角,便明白了,这种偏城门更适合叫做“瓮城”,用以增强城池的防御能力。出现战事时,即便敌军攻破了瓮城城门,还有主城门防御,由于翁城内地方狭窄不易于展开大规模兵力进攻,延缓了敌军的进攻速度,而城墙顶部的守军则可居高临下四面射击,给敌人以致命打击,正所谓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从狭窄的“瓮城”出来,看到的才是寿安县城的北门“拱极门”:拱是环绕、拱卫的意思。极是北极星(北斗星),“北极星”是天上最尊贵的星宿,众星环绕而附之,以此比喻此城德彼四邻,众望所归,四方都闻风而归附的意思。
最漂亮是城墙上的三角形旗帜,黄红两种色彩为主题,龟蛇二将的图案在风中猎猎舞动。
牛车进了北城门,王大叔还在眉飞色舞的给两个孩子宣讲:“这旗子,各城门插的都不一样,东青龙挂龙旗、西白虎挂虎旗、南朱雀挂凤凰旗、北玄武挂龟蛇二将旗……”
林大牛双眼放光,听得入神,一扭脸,发现自家妹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恍惚是一种悲悯。
为什么悲悯?
“葱儿——?”
“哦,县城里,果然人多。”那抹子“悲悯”一闪而过,仿佛并不曾存在过。
县城的道路规划的很齐整,四通八达,人流如织,车马软轿穿梭,庄户人家里最值得夸耀的牛车,反倒显得土鳖了。
王大叔始终步行牵着牛缰绳,林大牛也跳下来跟着走,只剩下伤残人士林葱儿,继续津津有味儿左看右瞧。
寿安县城,比起沿途经过的村庄果然繁华的十几倍不止,而且林葱儿发现,北城门外最起码得有五六里地的距离,是没有村子和庄稼地的,树林子面积也小,灌木丛野草坡都随意荒废着,大概是为了令守城兵士视野开阔吧?
她对于售卖自己的农作物更有信心了,用棉袄和破褂子遮盖着的玉米棒子依然是温热的,这些,都将成为一枚一枚活蹦乱跳的铜板君。
“葱儿丫头,大牛,你们看,我女婿家的后院院门,涂黑漆带铜钉的那个,学堂还在前面……”王大叔颇为骄傲的指点着方位,牛车却不停脚,继续往前走。
“王大叔,我们在这里下正好。”林葱儿抓起了自己的木拐。
“丫头腿脚不好,叔送你们到学堂门口,”王大叔继续走,笑呵呵的抬头看天,然后嘱咐:“这会子还不到午时,咱们最晚也得酉时回去,你们别耽误了,小孩子走夜路可不叫大人放心。”
“嗯嗯,”林葱儿点头:“谢谢叔,我们一准儿酉时前就回这门外等着您。”
遇到个热心实诚的老汉,一路上都觉得心里暖暖。
学堂到了,很气派的红漆大门,全封闭式的,关得紧紧。
林大牛搀扶着妹妹下车,拄着个破木拐的形象,立刻得到了几声轻笑,前来接送学子的小厮车夫们,眼界都高着呢。
好在,林大小姐对于些许小毛孩子的嘲笑并不在意,在路边站定,跟王大叔告别,然后,寻找合适的地界摆摊儿。
发出轻笑的其中之一,穿戴最为华丽的一个小厮,距离也最近。
“喂,小要饭的,来学堂想做什么?”
林大牛黑脸赤红,嘴角翕翕。
还没找到合适地点的林葱儿却仰起脸笑了:“这位尊贵的小公子,您的衣服可真精神,真帅哦!”
答非所问,但是无疑,这席话立刻取悦了牛气哄哄的小厮。
“嘿嘿,我不是——公子。”
“真的?”林葱儿的眼珠子里透出崇拜的光芒,一瞬不瞬的看着小厮,双手也合拢在下巴颏处:“可是我一搭眼,就看出来您肯定识字,您的举止,像个秀才似的,好高雅好大气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别小看主家的小厮下人,得罪了他们往往就能引来一身大祸患,相同的道理,跟他们处好了关系,也有可能,得了大造化。
双十一了,姐妹们败家了没有?呵呵,寂寞决定把双手捆住啦!
第十八章第一桶金1
被这样的吹捧着,衣着富贵的小厮也会晕头转向,十三、四岁的年龄,没经过这个,小脸蛋红彤彤的摆手:“我我——我就是个少爷的跟班儿,少爷仁慈,教过小的几个字……”
“您真厉害!我和我哥哥,就从来没见过认识字的高人,来来来,我们带了些好吃的,送给您吃。”
林葱儿没发现合适的地界摆摊子,干脆,就靠着这小厮身后的马车做生意得了,先把这小家伙用马屁拍晕……
这话林大牛能听懂,大巴掌扒开了棉袄和破褂子,把竹筐竹篓子全部亮相。
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子嫩玉米的甜香。
“哥,先擦干净手。”林葱儿从竹篓一侧拽出了一块儿清洗的很干净的布巾,抖开来,这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兄妹两个衣着褴褛,再不把手擦干净,谁敢吃下他们售卖的食物?
布巾被玉米的热气烘着,柔软湿润,大牛先让给妹妹擦手,黑色鸡爪子这两天饱受了主人的搓揉,很容易就洁净可人了。
林葱儿取了两枚玉米棒子,半撕开最里面的嫩皮,露出一粒粒嫩黄的玉米,分别往小厮与马车夫的面前递,她拄着木拐,身子前倾,看起来倒也多了点儿楚楚可怜的味道。
“请你们尝尝,这是我家里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林大小姐打小独立生活,早就练出了这等本事,遇到别人想踩的时候,如果实力悬殊,求胜无望,那便低头弯腰,主动把自己铺成一块地毯,笑嘻嘻的邀请:“踩吧踩吧没关系。”
然后嘛,那一定得是十倍百倍的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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