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四周,里面静悄悄的,两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手拿着抹布,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显然刚刚正在擦拭桌椅条案。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一个人出去看一眼。
朱弦冲她们扮了个鬼脸,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嗅了嗅,循着药味往一个方向而去。两个丫鬟这才回神,再想叫人,朱弦已一阵风般卷了进去。
这边却不是内室,而是布置成书房的样式。一个大腹便便的美人正立在书案前,握笔吃力地画着什么,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郎眼泪汪汪地打滚求评论,求收藏*_*
第13章 画卷
朱弦顿时看呆了。
美人如玉,风姿卓然,乌眉如画,明眸似水。谢冕和鱼郎除了眼睛不像她,其余五官都长得和她极为相似,可又远比不上她的气质高华、清冷淡然。
唯一可惜的是美人实在太瘦了,宽大的衣物在她身上飘飘荡荡,瘦骨伶仃,唇无血色,愈显得她的肚子大得惊人,硬是把十分姿色减去了三分。瘦弱的脊背却挺得笔直,显出几分高傲。
“娘亲!”鱼郎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哽咽与激动。
朱弦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就是周夫人?怎么看上去竟这般年轻,顶多不超过二十岁!而且,她竟然又有身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没法把这简单地归于梦境了,如果是梦,这些她从未见过的人怎会如此清晰真实?可如果不是梦,她怎么会见到如此年轻的周夫人。她心神微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两个丫鬟追了过来,刚到门口,美人做了个手势,两人垂下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帘子落下,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周夫人看向她,神色淡漠:“你来做什么?”没有欢喜,没有疼爱,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朱弦愣愣地看着她,本来该代替鱼郎喊一声娘,这一声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周夫人淡淡道:“你回去吧,以后切莫如此莽撞。”不再多看她一眼,继续执笔作画。
朱弦的目光落到画作上,倏地定住。画上是一个身披银甲、纵马执戈的少年将军,凤目含笑,英姿飒爽。只不过一张脸上除了那对大而明亮的凤眼,其余五官还是空白的,显然还没来得及画上。
周夫人画的是敬伯谢渊吗?一个意气奋发,年轻得多的谢渊。
周夫人执笔看画,神情专注,目光柔软。
浓烈的失望从心头涌起,化为酸涩,朱弦的眼眶渐渐发热,晶莹的泪珠凝结,在她睁得大大的眼睛中滚来滚去。
这不是她的情绪,而是鱼郎本身的情绪:好不容易见到的娘亲,待他竟是如此冷淡,对着一幅画都比对儿子柔情得多。
朱弦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这人的心是怎么长的,有这样做娘亲的吗?不管是待鱼郎还是待谢冕,没有丝毫慈母之心。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蓦地抓住画卷的一角,用力一扯。
画卷扬起,划过周夫人手中的画笔,打翻了一旁的颜料,哗啦落地。淡淡的青、浓浓的墨、浅浅的红洒落,污染了画面。
画被毁了!
周夫人脸色大变,连忙蹲下去要捡画,可她肚子太大,哪蹲得下。
朱弦走过去,将画捡起,见周夫人伸手要拿,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还给我!”周夫人清丽的眉目间充满了焦急与怒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
朱弦将画放于身后,抬起小脸看向周夫人,神情倔强。
周夫人一眼就看到她发红的眼睛,盈眶的珠泪,不由一愣,语气微微和缓:“鱼郎,你将画还给我,不要惹我生气。”
朱弦直愣愣地看着她道:“在您心中,我还比不上一副画吗?”这个“娘”她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了,可这个问题她必须帮鱼郎问上一问。
周夫人又是一愣,目光游移,避开她的视线,秀眉越皱越紧:“你在胡说些什么?”
朱弦眨了眨眼,任泪水扑簌簌落下。鱼郎的悲伤藏在心中又有何用,她倒要看看,周夫人的心是不是冷硬如铁。
小小的孩童眼眸通红,泪如雨下,偏又一副懂事的样子,强抑着不发出哭声,只实在忍不住才发出一两声哽咽。那模样,真是可怜可爱,即使铁石心肠的人只怕也要动容。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立刻扭过头去,狼狈地叫道:“红鸾,红鸾!”
刚刚在外面的丫鬟立刻应声而入,见到房中的情景不由面露惊讶:“这是怎么了?”
周夫人道:“把他手中的画拿下,送他回房去吧。”
红鸾应下,走近朱弦,伸手要拿画。
朱弦避开她的手,依旧直直地盯着周夫人,抬高声音道:“您还没回答我的话。”
周夫人已冷静下来,淡淡道:“鱼郎,有些问题何必刨根问底。”
朱弦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悲伤和绝望的情绪一点点弥漫全身。鱼郎也听到了答案,这个对他来说无比残忍的答案。
红鸾抽走了她藏于身后的画,可她完全动弹不得。这一瞬间,她被鱼郎强烈的情绪控制,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胸前越来越烫,是她放玉坠的地方在发热。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周边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隐约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再也听不清,意识陷入混沌。
*
帘帐重重,光线昏暗,朱弦睁开眼睛,望见头顶绣着鸾凤和鸣图的红绡帐,一时有些恍惚。
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变作了一个男孩,其它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那浓重的绝望而悲伤的情绪兀自萦绕全身。
悲伤也就罢了,绝望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抱着被子滚了两滚,意图将莫名出现的情绪甩脱。忽然,她动作一顿,身下似乎有什么硌得慌。她伸手将之拿出,不由一愣。
掌中躺着一枚莹白剔透的玉坠,呈水滴形状,玉色润泽,玉质上佳,本应珍贵无比,却偏偏有一道道丑陋的裂纹爬在上面,中间一道最长的,把整个玉坠分成两半。裂纹中隐隐透出血色,显得异常诡异。
这不是谢冕那个被她不小心弄开裂的玉坠吗?谢冕那么宝贝,怎么会把它掉在床上,而且,今天早上,床铺上的被褥都换过了,之后谢冕也没回来过,这玉坠是怎么出现在重新铺好的床上的?
朱弦越想越觉得奇怪,盯着玉坠看了半晌,只觉那血色的纹路纵横交错,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全副心神都吸引其中。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个地方看到过相似的玉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掌心忽然生出熟悉的刺痛。她看过去,果然,先前被玉坠弄出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一点点渗入玉坠的裂纹中。裂纹中的血色大概是受到了新鲜血液的滋润,色泽愈发鲜艳。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朱弦心中一跳,连忙把玉坠抛开,再看手掌心,一丝血迹未留,全被玉坠吸收了。
难道这玉坠竟是要靠血液滋润,岂不是邪物?
饶是朱弦素来胆子大,心口也不由扑通扑通乱跳。想了想不放心,又用棉被垫着手将玉坠塞到软枕下。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稍稍定下,肚中却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感到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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