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是念念……这个假设令他的心骤然疼痛起来,仿佛被什么绞作了一团,呼吸都几乎要停滞:他真有这般幸运吗?离别已那般久,他的念念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
只怕依旧是镜花水月,一场妄想。
他不敢再想,垂下眼眸,见朱弦依旧是一副警惕的模样看着卫无镜远去的方向,嗤笑道:“人都不见了,还看。”
朱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等到卫无镜的身影消失,立刻从谢冕怀里挣脱出来,跳离三步。
谢冕定了定神,将几欲沸腾的情绪压回心底,眼眸微弯,又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公子。他一手按住胸口,露出伤心的表情:“娘子,你这是用过就扔啊,为夫好生心痛。”
朱弦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谢五爷,记得下次要装得像一些。”
谢冕面露疑惑,表情浮夸:“咦,我装得不像吗?”
这家伙!朱弦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地道:“五爷,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谢冕挑眉:“就这样谢一句完事了?”
朱弦眨了眨眼:“那你还待如何?”
谢冕痛心地道:“娘子可太没良心了,刚刚那一出,为夫可是狠狠得罪这位卫大人了。这位大人出了名的手段毒辣,不讲情面,为夫莫名其妙惹了这么个人,可全是为了你。”
朱弦斜睨他:“你连当今的同胞兄弟福王都敢得罪,还在乎一个卫大人?”到底觉得这话说得太没良心,放软语气道,“我知道啦,我欠五爷一个人情,五爷随时可以向我讨要。”
谢冕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道,“除此之外,娘子就没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闻言,朱弦心里一动,偏头望向他。谢冕玉白的面上神情淡淡,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一对斜挑的凤眸却晦涩幽深,又带上曾经出现过的那种审视之意望向她。
看来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满不在乎嘛。也是,就算他不喜欢她,毕竟自己也还是他的妻子,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妻子被人觊觎?
朱弦心中冷嗤,面上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双目闪闪,一脸天真无邪:“夫君放心,我对你绝对忠贞不二,绝无他念。”一脸我最棒,你快夸我,表扬我的神情。
谢冕怔怔地看着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抽痛越来越剧烈。她这副娇憨狡黠的模样恍若曾见,就算明知是假的,他又怎忍心责问她?何况,他当然相信她如今对卫无镜绝对没什么意思,否则看见自己不会这么高兴,更别提她还揍了卫无镜,下手那个狠,他看着都替对方疼。
只是……他眼中闪过一道晦色,朱弦看卫无镜的眼神清澈无邪,卫无镜看她可全不是那么回事,甚至不屑在自己面前掩饰一二。身为言官领袖,天子亲信,他竟一点都不怕有人弹劾吗?
他看向俏生生地站在一边,望着他笑靥如花的朱弦,心中似喜还悲:美人儿果然不是随随便便能消受的,越美的女人越是麻烦,可他却毫无抱怨之念。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只是一个相似的名字,相似的神情,他竟然就生出奢望,觉得她就是那个人,那个叫人喜、叫人忧、叫人怨、叫人念的——念念。
第31章 反击
阳光如缕, 透过老树的枝叶落到他面上,留下斑驳的影,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念念……”他注目她,语声轻柔,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啦好啦, ”朱弦根本没注意到, 笑着用一种安抚的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今天回去我告诉你好不好?”声音软软糯糯的,分外甜蜜。
谢冕几乎克制不住几欲沸腾的情绪, 再不敢看她,蓦地转身, 大步向前。
朱弦愕然,他这是发什么脾气呢?不过这家伙一直奇奇怪怪的,她也没放在心上,想到一事, 快步追了上去。
“五爷,”她追上他,问道,“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她才不信会有这么巧,他会刚好过来撞见他们。卫无镜此人, 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既在这里堵她,想必已经清过场了, 一般人可没办法突破他暗卫的封锁,更别提谢冕号称的只是路过。
谢冕已经平息下心头的波澜,停下脚步等她,乌黑的眼眸忍不住注视她,也不隐瞒:“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朱弦追问。
谢冕眉眼微弯,取笑她道:“你这么能,猜不出来吗?”
朱弦皱眉,面露惊讶地看向谢冕,试探地问:“玉蜓表妹?”
谢冕笑道:“看来还不算太笨。”
朱弦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难猜的,她素来关心卫舅舅,只有她才会盯着卫舅舅的行踪,性子又是个鲁莽冲动、自以为是的。”她早就看出来韩玉蜓暗中看不惯她,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谢冕惊讶:“你不怪她?”
朱弦一脸宽宏大量:“我怪她做什么?我待会儿还要去谢谢她,多亏了她报信,否则你哪能这么及时来救我。”
谢冕的目光和她一触,但见她目光狡黠,笑弯了眉眼,心中不由为韩玉蜓掬一把同情之泪:你这不是报信,是去气人吧?韩玉蜓要是听到你的道谢,知道自己偷鸡不着蚀把米,岂不是得炸了。
不过,那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暗中捅刀子,也确实该吃个教训。
两人说着话,一起进了寄春轩。
临水的戏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唱得热闹,几个注意到他们晚来的人见小夫妻联袂而来,也只当两个人感情好,找了个地方去说私话了。
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一个是丁太夫人,另一个自然是韩玉蜓了。
韩玉蜓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言笑晏晏、状甚亲密的两人,怎么看都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不愉快的迹象。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风流纨绔子竟是个孬种,看到个三品大员就忍气吞声,不敢发作了?他们家可是超品的伯爵!
朱弦是他刚过门的妻子,他就不怕头上的帽子绿得发亮?
韩玉蜓心中连谢冕都鄙视上了:他孬就孬吧,自己可见不得有人嫁了人还勾三搭四的,面上还假装乖巧。必定要叫大家都知道她的真面目,看她那孬种的夫君还能装聋作哑吗?
见谢冕与朱弦分开去了男客那边,她快步迎了上去,用一种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问道:“大表姐,怎么这么晚才来,是碰到什么人了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这才仿佛随口提起般道,“对了,刚刚卫家表舅说闷得慌,去外面转转,有人看见他似乎碰见大表姐了。”
附近的说话声静止下来,韩玉蜓的意有所指就是最小的韩玉蝉也听出来了。
嗡嗡的说话声消散,凭水而来的曲声听得越发清晰,抑扬顿挫,婉转悠扬。寄春轩中,除了三个坐得远些的老人家,无人再有心思听曲,个个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朱弦眉眼弯弯,笑容纯善,仿佛全未听懂韩玉蜓话中的暗示,一脸坦荡地答道:“是啊,我刚刚碰到卫舅舅了。”
话音刚落,大伯母卫氏就变了脸色,她是隐约知道卫无镜的心思的,更清楚他的脾气手段。卫无镜因朱弦和他们家走动起来,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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