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十从未听过翩翩这般说话,倒觉得新奇。不由得去打量堂下跪着的陈婆子。
陈婆子被星儿搀扶起来,她们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二奶奶这一句“小辈儿担不起”可不就是在暗讽以前陈婆子用身份压人,就凭着伺候过大夫人慕容氏。
星儿暗暗对陈婆子摇头,陈婆子这才心道不好。
“二奶奶说哪里话,老奴就是一介家仆,哪里敢托大,越过二奶奶了去。”翩翩轻笑,对着星儿招招手,“上茶,搬椅子来罢,别叫陈大娘站着了。”
此时,陈婆子哪里还敢坐下,忙道,“二奶奶使不得。老奴哪里敢与主子同坐……”
“都是家里人,哪里分什么主子奴婢的。再说了,老话说得好,‘站着的客难打发’。陈大娘还是安心坐了,咱们好说说话。”
星儿搬上了绣墩,放在了陈婆子身后。陈婆子胆战心惊的看看星儿,只敢侧着身子,半坐了。
这样一来,陈婆子原本想好的说辞,现在倒是不敢说出口了。
德十瞧着陈婆子满面的拘谨,倒是好奇,凑在翩翩耳边悄声道,“嫂嫂这么温婉性子的好人,这个婆子倒是瞧着甚是怕嫂嫂呢!”德十握着翩翩的手,像是要瞧好戏的样子。
翩翩看了眼陈婆子,轻笑,“陈大娘怕是不识,这位可是咱们府上的十小姐呢!您瞧瞧,是不是长的水灵的很?”
当初德十拜祠堂,认作慕容氏为嫡女时,陈婆子正在外头庄子上当差,并未到宁府来,自是不识得。
“怪老奴眼拙,竟不识得十小姐。”陈婆子赔笑道,行了万安礼。德十含笑受了陈婆子的礼。
星儿给翩翩倒了茶,递在了手里。翩翩接了茶,慢慢吹着浮梗,眼都未抬。
“陈大娘管着庄子也有不少年岁了,大娘总说庄子上的收成不佳,咱们又不能出府去亲眼瞧上一瞧。自然还是都要仰仗大娘替咱们看着的。”陈婆子心中稍安,“但话又说回来。好歹这庄子都是家里的爷们拼死拼话挣来的产业,不出收成岂不是不像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还道咱们府里有闯业的,却没个守业的,平白让人笑话了去。您说是也不是?前两日二爷也说了,这个庄子今后可是要做嫁妆,给十小姐带去固王府的。若是一直这个样子让十小姐带去了王府,要是让王府挑出不是来,还说咱们宁家不重视十小姐,净挑着烂摊子给十小姐充脸面呢!”
陈婆子越听越是一身冷汗,这是明里暗里指摘她不尽责任了。忙站起身来,“二奶奶可要明察。如今主子们都宽厚,上缴的租子也是一年少过一年。底下的佃户们都是没识过字的大老粗,哪里体会得到主子们的仁慈心肠。还一直找老奴抱怨每年的租子太高,不堪重负。老奴明知他们从中做了手脚,却是无可奈何呀!”
这是要将责任都推卸到佃户们身上了。
翩翩心中冷笑不已,“既然大夫人下放了大娘去庄子上帮府里管这些佃户,自然是信得过大娘。可是看大娘现在的作为,实在不知今后可有什么颜面去见大夫人?”
陈婆子倒吸一口气。忙跪了下来,“二奶奶明察呀!老奴实在是……”
“说话归说话,大娘怎得又跪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为难大娘,多难说话似的。快起来!不过是咱们娘们之间说说话罢了。”翩翩云淡风轻道。
现在陈婆子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二奶奶万不是面上看着那样软弱可欺的。
翩翩心道,正好她要在府中立威,就先拿这个不安分的陈婆子开刀,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祝好梦!
☆、第八十三章 杀鸡儆猴 下
陈婆子此时成了软脚的虾子,心中正没个主意。星儿在一旁挤眉弄眼,示意陈婆子倒是说些什么,毕竟现在的境况也太不利了。
翩翩这厢还正看着陈婆子,心想着该如何处置。那厢宁俭在书房呆了半晌,就听宁庆说陈婆子去了翩翩的屋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书房的更漏尚有小半壶,宁庆便道,“约莫着快午时了,要不要小的去回二奶奶备饭?”
宁俭摆摆手,“不扰她。今儿也不惊动小厨房了,找人去汇仙楼买些饭食来,直接送到二奶奶屋里去。”
宁庆恭声应了。
慢慢背着手往主屋走去。宁俭一路看着院子里这几日里添了不少花儿朵儿的,尤以月月红为首。
宁俭觉得那花红的甚是可爱,便掐了一朵,捏在手上赏玩。
屋门外守门的小丫头们见宁俭负手而来,忙不迭的行礼的行礼,打帘的打帘。
翩翩与德十听见宁俭来了,都起了身,“正想让星儿去问问二爷今儿午饭在哪儿用,可巧就来了。”
陈婆子还在跪着,原本抖成一团的身子,在一听闻二爷来了,更是像秋风扫过的落叶一般,抖个不止。
宁俭恍若不见旁人似的,从袖拢中拿出刚刚折的月月红,“前些日子就见你一直在院子里鼓捣这些,今儿倒是看着这花甚是配你。不枉费你花了这么些时日的栽培。我给你戴上。”
“二哥和嫂嫂还真是如胶似漆,怨不得这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只敢远远伺候着。瞧你们夫妻俩的架势,还有谁敢近身呀!”德十笑道。
所有人倒像是忘记了屋中还跪着一人。
翩翩含羞带怯的让宁俭将花簪到了发髻上,原本姣好的容颜,在花的映衬下更是平添了几分娇媚。
“你呀,竟还像个女儿家的性子。”宁俭点了点翩翩的鼻尖,十分宠溺的样子,连德十都不禁开始嫉妒开来。
翩翩对着宁俭撇撇嘴,示意他那里还有一个麻烦。宁俭在主位上坐下,脸色完全没了刚刚的和善。
“陈管事在宁府上做事时日不短了罢?”翩翩与德十在一旁坐下,静静听着宁俭问话。
陈婆子骇的浑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回二爷,是……是。”眼神却一直在往星儿身上瞟,希冀着她能想个法子来,或许能从中斡旋一二。
星儿站在翩翩身后,只管低着头,却连眼抬都不抬。二爷掌家向来以凌厉闻名,如今二爷在这儿,谁敢造次!
陈婆子自知这个星儿白拿了她的好处,根本指望不上。便惨白着一张老脸,只等着宁俭一怒之下,撵了她出宁府,再不许回来做工。
宁俭却是一反常态,“陈管事在宁府算是老人,对宁府也是忠心耿耿。如今陈管事也是上了年纪,管着偌大庄子上的事怕是吃力。我记得陈管事有一子,明年也该有弱冠之年了,倒不若让小辈展展拳脚,陈管事也能轻松一些。”
德十虽不管事,但其中有些事还是晓得的。这个陈婆子说好听点儿,以前也是大夫人慕容氏身边伺候的人,说难听点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哩!翩翩怎么说都还是个新嫁娘,不晓事是自然。虽说想要“杀鸡儆猴”,给旁人立立规矩,但陈婆子却是她动不得的。换句话说,这陈婆子犯了大错,谁去罚都挑不出错来。可唯独她,却是要好生掂量掂量的。
宁俭这一席话,就表明宁家不打算再用陈婆子,但念在大夫人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的让陈婆子年幼的儿子顶上,既不得罪大夫人,又算是正式将陈婆子从现在的位子上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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