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军棍的下人只好走到二人的背后,挥着棍子一人一棍地打了下去,心里似有不忍,所以打下去的棍子也自然轻了许多。可是,童月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背后传过来的火烧一般的感觉,紧接着就是感觉某些地方开始疼得要断裂了一般。
“军棍应该是怎样的。你若不知道,就先自到军营领受五十棍去!”刘裕站在跟前看着。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
“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一声声童声在童月的背后响起。这是《孙子兵法》里头的句子,童月皱着眉忍受着背后强烈的疼痛,一边想着是谁也会《孙子兵法》呢?
“父帅!这句孩儿不是很懂呢!”听到后面的人声音很是轻盈,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跪在地上接受惩罚的两个人一般,就这样脚步欢快地跨过了童月和刘义符,来到了刘裕面前,也没有作揖,拉着刘裕的袖子,问道:“父帅。您打过那么多仗了,而且,很厉害!您一定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的。告诉孩儿好不好?”
刘裕在听到眼前的孩子念《孙子兵法》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变得缓和了起来。顺手将孩子抱起来,赞道:“士儿现在喜欢读《孙子兵法》了么?可是大有进步!”转眼扫视了一下跪在跟前的两个孩子,问道:“你们可懂这句话的意思?”
“孩儿……孩儿大略知道些……”刘义符呲牙咧嘴完之后方道。
“哦?”刘裕诧异,显然不相信这个整日里就知道玩些小玩意儿的他能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那你说来听听。”
刘义符挠了一下脑瓜子,只不过是平时听二弟有念过这样的东西,说起来,还真不知道眼前的三弟也喜欢读这样的东西?他不是最爱靖节先生的诗词的么?怎么突然喜欢这个听不懂又没意思的东西了?“大意是讲:用兵的道理,整个国家……为上,破坏国家是下策……后面的,后面的都差不多……”
二弟刘义真吐舌,大哥这下完了!这个东西虽然自己不喜欢念,不过刚才三弟给自己大略地说了一下,大概还是知道些意思的,什么叫差不多呀?父亲平时最恨的就是“差不多”了!
“什么叫差不多?差不多是差多少?”刘裕气得指着刘义符的鼻子直骂。“若是打仗的时候都以差不多来算的话,不知道要有多少将士要枉死,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无辜的百姓!你就一句差不多?你知道战场上有多凶险?你的父帅!要是要跟你一样差不多,坟上早就长草了!”
童月听着刘裕暴跳如雷的训话,看着跪在旁边已经将头埋进了自己怀里的刘义符,心想:这下是彻底地完了!站在刘裕跟前的那小孩子是来要自己跟刘义符的命的不?什么不好提提这个?当时自己都不懂,若不是当时刚好撞见了参军,问了这话的意思;现在听着肯定也是一头的雾水。
“你呢?你知道吗?”刘裕看着童月,心中的怒气的腾腾地升了起来。恨不得自己拿棍子打刘义符两棍。
“回将军!民女,大略知道一些。”要是自己答出来了,会不会他恼羞成怒毒打一顿自己的儿子啊?童月觉得嘴巴都干得厉害,不禁抿嘴舔了舔嘴唇,心想答不出来肯定两个人一起毒打了,答出来了说不定还能放过自己,他儿子自然更会放过了。便道:“使敌国降服是上策,用武力击破敌国就次一等;使敌军降服是上策,击败敌军就次一等;
使敌人全旅降服是上策,击破敌旅就次一等;使敌人全卒降服是上策,击破敌卒就次一等;使敌人全伍降服是上策,击破敌伍就次一等。”说完看了刘裕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凶神恶煞的,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这是在告诉人们:百战百胜不算最高明的,能使己不战而对方投降,心悦而诚服者,才是上上策。”这句话因为当时觉得也比较好理解,某人觉得说这么多还不够,作死地加上了后面的话:“但,民女以为:不是所有的战胜都是可以避免的,面对不可教化的人,须得用武力证明给他们看,方才服气的人,一定要勇武力解决!”说完童月心里就开始咕咚了,说这么多,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自己杀了算了?
躲在不远处大树后面的小男孩用着深邃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那个跪在阳光底下的小小女孩,看她时而张嘴作答,行云流水;时而抿嘴沉思,静若处子。小男孩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些,竟然喜欢这样的书籍?竟然还能说得这么好,这么有自己的想法。
刘裕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小姑娘。“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自称是民女,又是如何识得这么多字,还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正文 第十二章 留下(下)
童月咬牙,随即道:“民女的确出身不好,但幼年时家父便教会草民识字,耳后跟着毛参军,粗略地读了《孙子兵法》一书,有诸多不懂,只是自己胡乱理解的罢了,还望大将军饶恕!”
被刘裕抱起来的刘义真显然有些小小的不服,没想到大哥不会的东西眼前这个人却会了,三弟还说这是《孙子兵法》里头最简单的句子;刘义真想着,嘴巴撇了撇,问道:“那你可知道‘云无心以出岫’的下一句?”这可是自己刚刚才学会的,靖节先生的诗句呢!她若是也会,那才是不错的。
童月惊讶地看了一眼被抱在怀里的刘义真,眼前这个小孩子竟然会背诵靖节先生的《归去来兮辞》?只是机缘巧合,童月当年的父亲甚是喜爱这些诗句,尤爱这首《归去来兮辞》,所以没事的时候,总爱在院子里背着手念起来,那时天悠悠的蓝,花幽幽的香,人悠游的静;然后小童月也煞有介事地背着手跟在父亲的身后跟着一句一句地学。童月牙牙学语得早,九个多月的时候就已经能奶声奶气地叫唤自己的爹娘了;两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诗;所以背这首辞的时候,口齿已经非常的清晰了,所以听着刘义真问出来的时候,能够记忆犹新。童月微微一笑,接下去道:“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念完抬眸看着刘义真那双澄澈的眼睛,觉得眼前的小孩子天真而无邪,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我念得对么?”
“大将军!这正是跟末将一起来的小姑娘!”刘裕后面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担忧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童月。
刘裕放下刘义真吗,回身看着毛德祖。“这是跟你一起来的?”
“正是!”
刘裕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地上的二人道:“先且起来。车兵从现在起禁足一个月!给我去书房背《孙子兵法》去!至于小姑娘,暂且先待在府上。”刘义符的小名车兵。
童月心中一阵雀跃,虽说惊险,却也还是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不是么?背后热辣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毛德祖狐疑地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了的童月,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刘大将军就有留下童月的想法了?
站在旁边的司马翟广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自己是愿意跟着毛参军走的,也希望童月能有这样的好去处;但是看着眼前那两个与童月年纪相仿的孩子,心里总是有些别扭,总是心里不痛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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