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吃了一口滚烫的烧饼,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惊讶地问道:“你们还在那里上工?”又细细打量了着她们。“瞧着你们穿得也是够可怜的呀?都是些粗布衣衫,亏得你二人长得闭月羞花的,若不然,都成了乡野村妇了。”
此话一出,如儿与霁儿忍痛将手中的烧饼扔下,直捣她的胳肢窝。
齐妫顿时笑得不亦乐乎,完全停不下来。只能一边笑一边求饶:“我错了!二位姐姐,我错了!再不这般说了罢。”
“你们这般节省,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你回来了,能有个嫁妆?”霁儿一边挠一边叫道。
“是是是!我知道,二位姐姐是好心,是我错意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她,此刻哪有时间去思考,只得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二人这方才住手了来。看了一眼如今长成人中翘楚的她,现在婚事依旧是无着落,也无亲人朋友能为其做主,一时间,心里倒是多了一层失落了来。
齐妫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饼,觉得滋味美极:自军营里待过后,便再不敢将这美食随意乱掷了。“听说了么?刘二公子被降职了。”突然听见前头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聊着。
另外一个人点头。“活该了,好好的长安城,就给败坏了去!听说日日在那边沉迷酒色!回来时还带着美女财宝呢!哪里像是个做大事的人?”
“是啊!若不是生在那样的家庭,只怕更是个没用的!生得好又怎样?这般品性,着实瞧不上!”
齐妫迈步向前走去,正待要开口,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齐妫甩了一下,竟是没甩掉?
转头看着来人,竟是一脸陌生的少年,只是那儒雅的五官,却又分明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禁疑惑。
少年见她转过身来,便放开了她的手,明亮的眼眸中盛满了光辉,好似扫去了连日的阴霾一般,笑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姐姐?齐妫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他,这个个头比自己高出了些,且生得白面温雅的少年,唤自己“姐姐”?“你是……小毅?”齐妫惊喜地叫起来,大略算起来,都有将近三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这小子了,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日子很不错的,自然,袁湛如今身边只有他与袁妍了,他的日子不差才是对的。
小毅勉力地笑了一下。“好久都不曾见你了,父亲每日都在念叨着姐姐你。”
齐妫面色沉了下去,转过头与他一道慢慢走着。“他,还好罢。”
小毅摇头。“他不好;自你揭发母亲与大姐姐的事情之后,他每日便郁郁寡欢了;这段时间病情加重,几乎是卧床不起了。每日总要问问我,是不是见到你了。”
齐妫神色一怔,若说起对他的恨,大概是无缘由的罢;若说起爱,真真也是谈不上的;他对于家庭的种种疏于管理,才会导致那样的悲剧,现在落到如此,实在可怜又可恨了。“想吃点什么,这家小店的味道不错。”齐妫岔开话题,淡笑问道。
袁毅摇头,抿嘴定定地看着她。郑重地道:“姐姐,你能去见见父亲么?”
转向店里的脚步一顿,看着跟在身后的两个丫头,又堪堪袁毅。“霁儿如儿,你们先去走走罢。早些回来。”
二人见着她示意,便点头转身离去。
“小毅,不是我不愿意去见他,只是,如今我进去那里算得什么?当日他逐我出去,无家可归之时,他怎不曾想想我会落得怎样的境况?”有些事情,若是不计较,便一切都是好的,若是认真想起来,那些过往的日子里,怎会不存在道不明的心酸?
袁毅点头。“姐姐我知道现在这般要求你,那便是强人所难;可是,姐姐也应该知道,人之将死,想姐姐这样的人,又如何不会原谅了他曾经的错误呢?”说完,眼眸已盛满泪光。“我每日在这街上游荡,便是想看看,姐姐是不是有一日回来了,也来这里看看。”
齐妫一愣,转头抬眼看着对面的店面——那是曾经自己开过饭庄的地方,如今那里挂着“缘来客栈”几个字样,想来它如今等来了新主人;那曾经在里头奋斗的日子,多是泛黄的记忆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时光一去不再
踏进袁府的门,见着里面的景象,着实地令她愣住了:地面上是凌乱的落叶,一片萧条,各处的房屋也泛旧,不再有往日的鲜亮,那大厅前,站着两个小斯,穿着粗布衣衫,瑟缩在角落里。哪里有之前的热闹与生气?
从大厅左边右拐,进了一道圆拱门,便是以前母亲与谢舒钗居住的地方,里面依旧打扫得干净,只是没有进进出出的下人,几个小斯见着袁毅带着一个姑娘回来了,倒是笑了一下,拿眼打量着齐妫。
“你三姐姐呢?小毅。”齐妫有些好奇,若是说着府内只剩下小斯与一些粗使的丫头,那袁妍用的人呢?难不成也是小子?
“你是说三姐姐么?她还是住在她原来的院子里,平日里与公主来往比较勤,其他的我都不知,她不大来这里,大概也是恨极父亲当年丢下她母亲的。”袁毅说着,已经走到了一处小院的门口,还是挂着原来的名字:心苑。是母亲的院子,没曾想他竟然住进了母亲的院子里。
他躺在王心蕊的床上,盖着的还是原来她用过的被子,甚至那火盆,也还是她之前用过的,房中的一切都未曾变过,那梳妆台都未曾搬走,铜镜里反射着屋外的夕阳,柔黄轻软;在房间内所有的摆设,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爹,你瞧瞧谁来看你了?”袁毅开心地走过去,指着站在门口的齐妫。
袁湛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神情落寞;此刻听见袁毅的声音,缓缓地睁开无神的眼睛,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女,顿时眼睛一亮,唤了一声。“齐妫……”
齐妫走过去,躬身施礼道:“小女见过袁大人。”
袁湛叹息了一声,道:“何必如此生疏。”说完转头对袁毅道:“小毅,你去帮为父端碗粥过来,有些饿了。”
袁毅看了一眼齐妫,转头便出门去了。
两个服侍的丫头也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得父女二人。一时间齐妫不知该作何,只得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神色缓和的袁湛,他此刻的神情,还如当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般。
“你坐。”袁湛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挣扎着要坐起来。
齐妫看着他吃力的模样,又是不忍,只好过去将他扶起来,坐好。方才拿了凳子坐在他的旁边。
“自你母亲离开之后,我就后悔了,多次接她来这里,可她执意不肯来,在阳夏那边吃斋念佛,大概是彻底心死了。”袁湛缓缓地道,夕阳照在他瘦黄的脸上,那凹下去的眼眸,寂寥无比。
“你主母是谢家人,我一直敬重她出身名门;却不曾想过,她会嫉妒到如此地步,真真叫人心寒。”大概是许久未曾倾诉这些压抑在心地的过往,他一个人,目光望着窗外的枯树。嘴角又含了一些笑意。“我虽不知你母亲的出身,却知道她天生的良善,那种由内而外的温婉,别人是学不来的。”说着又转头看着齐妫。“就是你,也与她不一样,你比她要刚烈得多,性子自然也要急得多;倒是,倒是有几分像了我……”说完兀自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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