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碧儿,含笑道:“原是我得罪了公主的丫头,倒是我疏忽了,不知公主的丫鬟也是这般金贵的。”
刘兴弟听着她这满是火药味的呛着自己,冷声道:“今日本就是我来向你要东西,你责怪不了我,倒是来责怪我的丫头;到头来还不是想编排我的不是么?”
“姐姐息怒!我哪里敢啊!不过是这丫头说话,当时好几人都在场,倒是未将我这皇后放在了眼里。”齐妫忍住心中的火气,脸上含笑。“若是姐姐一定要因着这事责怪于我,自也是无话可是,怪就怪在我出身不如一个丫头罢了。”
刘兴弟当真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出去,却是怒极反笑。“你也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
“对!可如今我也是贵为皇后了。比丫头自然还是要金贵的。”齐妫毫不留情面地道。
说得好!这嘴巴子,真是够厉害了!先前竟是不知,这一直默不作声的她,竟然还是这般强硬的嘴了去!刘兴弟冷声笑了笑。“今日我管着这后宫,你便也少不得要委屈了!”说完对着碧儿道:“碧儿,去将这宫中好看些的物件给本宫找几样出来。拿出来充公了去。”
“娘娘——”苗禾看着刘兴弟那架势,分明就是要掐起来的意思。
齐妫冷眼看着她,低声道:“不必计较,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
“我祖上一直都奉承勤俭的,你在这坤德殿住得这般奢华,皇上竟然都未著半句不是,可见是将你宠坏了!”刘兴弟细细打量着那雕梁画栋的殿内,还有各色架子上摆设的古董玩物的,细细看去,皆是精雕细琢,那一件件玉器,竟都是上品了去。
“这原本就是营阳王王妃的寝殿,后我搬进这里,并无做多大的改变,今日姐姐一定要将这里都清理了,我也是无话可说。”齐妫干脆坐下来继续与摇篮中的刘劭逗趣着。
刘兴弟原想着她刚才那一番言辞犀利的,此刻定是要与自己吵上一番的,却不想她竟然就这般偃旗息鼓了。
那碧儿得令早已在妆奁前翻动了起来,将那些用上好的锦盒装的东西都悉数拿了出来。
这分明就是在搜宫!齐妫气极,当下使了眼色给苗禾。
苗禾一个箭步,将碧儿手里的几样东西如数全都拿了过去,冷冷道:“碧儿姐姐,这是娘娘的首饰,不是连这个也要收了罢?若说起来,您这等同于是在搜宫了!娘娘的宫中,除非是有圣旨,若不然,岂是能随你想搜就搜的?”
刘兴弟拿眼瞧着那依旧眼皮都不动一下,在逗着孩子的齐妫,道:“首饰自然也是不能用太贵重了的!”
“是么?姐姐不会是想说,若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首饰,竟然也是要充公的?”齐妫依旧不抬头。
“皇后,你莫要忘记了。这是刘家,你既已嫁入刘家,自然所有的东西都应该归刘家所管才对。”刘兴弟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齐妫抬头望着刘兴弟,笑道:“是么?那姐姐现在既是已嫁入了徐家,怎可还在管着刘家的事情?且还是本宫的事情?就算是搜查,不说姐姐不能使了这项权利;就算能,却也是要圣旨。不知姐姐可否能给本宫瞧瞧呢?”
提起徐家,那刘兴弟突然就泪眼婆娑了。含泪道:“竟不知你是这样歹毒之人!我年轻守寡,你竟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我帮衬着弟弟给你管着这后宫,你不谢我便罢,竟是拿出这样的话来伤我?”
齐妫本也未打算去戳她的痛处的,但从妆奁里拿首饰出来是什么意思?当真以为这后宫就是她的天下了?瞧着她那般模样,心中又是同情又是嫌弃,对着苗禾道:“你给碧儿两件罢!总归我少戴些便是。”
那苗禾也是知道轻重的,将装有那和田玉手镯的那盒子留下,余下的,便全数塞给了碧儿,打趣道:“给姐姐便是,他日若是少了,尽管还来,皇后娘娘别的没有,就是不缺这些东西。”
那碧儿见着自家主子都泪眼婆娑了,当下也是六神无主,接了那一堆东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去。
待刘兴弟走后,苗禾实在是看不下去,道:“娘娘,您这样放纵了她!只怕以后这后宫是要大乱了去了。”
“她若真有心一直想管着这后宫,自然也是要知道收敛的;若是无心,我自会叫她不能在这后宫当中待下去的。”齐妫平静道:“但,苗禾,我却是最讨厌这种斗争了去,总也想得不甚明白,这后宫的女子,到底是为着什么这样互相斗法了去?今日这事,除却那潘美人,再是无其他人了。”
苗禾跪在她的身侧,轻声道:“娘娘,其实她们比不得您,您当初嫁给皇上,自然是想白首相携的;但这后宫的其他女子,他们则是从进来起,从未得到过半分的喜爱;自古美人爱英雄罢!皇上乃是世间天子,自然没有人不仰慕的。”
齐妫转头看着她,眸光清亮,问道:“那你呢?”
苗禾被她这般逗得羞红了脸,道:“娘娘何必打趣了奴婢呢!奴婢是野草之命,只愿将来出宫了,能够安心过活便是。”
齐妫点头。“嗯,是应该这样。”转而又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我总也想着,若是爱也是能挣来的,放手是不是就不爱了?”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苗禾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齐妫一笑,便也不再言语。
且说自谢晦那日被囚车送回建康,便被孔延秀、周超等一同被斩首了去。
刘义康听闻了此事,心知再不将谢仪琳放出来,便是不合情理了;这日晨间,便将谢仪琳从房间内早早地放了出来。
谢仪琳披头散发地瞪着刘义康,冷笑道:“你满意了?”
刘义康正色道:“我有何满意不满意的?朝廷要犯已经被擒,自然是好事;但于我而言,却是岳丈大人,实在是悲喜交加了去!”
谢仪琳面色冷静,也不与他计较了这些,道:“带我去!”
“你不稍作打扮?”刘义康见着她披头散发就算了,还光着双脚,看着叫人瘆得慌。
“我是去见我那快要死的爹!你当我应该涂上胭脂水粉,穿上华美的衣衫不成?”谢仪琳冷声道。
刘义康当下也冷静地安排了马车,将她送到了处决西市口。
三月的阳春,淮河边的柳絮飘飞,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朱雀桥在温暖的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那是经过岁月打磨之后,留下的光辉;走过朱雀桥,两边的街市热闹非凡,各种商铺敞开着门面,招揽生意;街市上行走着各色服饰的人们,操着各色不同的口音,听来既陌生又熟悉;谢仪琳想起离京之前的景象,到现在,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下马车看着跪在法场上的父亲,时年才三十有六的父亲,本正值中年,正该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此刻却凌乱了发丝,邋遢了胡渣,眼眸无光地跪在那里。
谢仪琳的鼻尖一下就酸了起来,却终归是不肯落泪,赤脚走上前去,看着自己的父亲,喊了一声:“父亲。”
谢晦缓缓抬眸,见着自己青春年少的女儿此刻正毫不顾忌自己形象地赤脚而来,颤声道:“仪琳,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作为一个父亲,原本以为赌了她的一生,能够得来自己下半生的安乐,却不想就算是赌掉自己的孩子,皇上所要的,还是逃脱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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