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德殿内传来了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她依旧甜糯清灵的笑声;他记得她当初问他厚朴花的功效时,她便是这般对着自己的笑的,他当时只觉那笑声就像幽谷山涧,又像那浅溪潺潺,清亮得不掺杂一丝其他,叫他总忍不住去听,总忍不住去记。那里面是她还有她与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本应该是多快乐的生活呢?可手中的那纸卷,又生生将他这些美好给打断了去。
他将刘能留在了坤德殿的外面,自己缓步走了进去,院中的花草依旧,还有那大缸内的相思树,正缓缓地生长着,那是当时刚进宫时,他们二人亲手所值,它见证着他们在一起的点滴的时光。就如这每日定时出没的太阳,知晓他们过往的快乐时光。
齐妫正坐在桌前用膳,摇篮里的孩子正被她逗得“咯咯”地笑着,那带着奶味的笑声,总能叫人心中柔软了不少。刘义隆禁住苗禾打算告诉齐妫的声音,自顾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竟还未察觉到自己的到来,兀自浅笑嫣然地逗着襁褓中的孩子,那模样,带着几分女子的温婉,又有作为母亲的爱怜,夕阳从她的背后打过来,将她晕染了一层昏黄的光泽,那如玉的肌肤,在夕阳下,显得更加润泽与柔亮。
齐妫感觉着有道目光随着自己移动,抬眸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少见的沉默而又温和地看着自己。见是他来了,竟收敛了笑容,垂眸扶起桌面上的筷子,兀自吃了起来。
刘义隆也不作声,叫苗禾添了碗筷,坐在她的对面吃了起来。
齐妫这些日子便都是躲着他,却不妨今日他竟然这么闲,来得这般的早,倒是自己猝不及防了去。
这两日,阳夏的袁毅突然来信说家中去年遭遇了旱灾,现在粮食接济不过来了,想起母亲至今在阳夏独自居住着,父亲去世了这些年,自己竟是一直忘记了母亲的生活是依靠什么的,心中到底是觉得委屈,她本应该觉得有自己这样一个成为皇后的女儿而骄傲的,但这女儿却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好处;甚至这般久,都未曾想过将她接来建康住下。“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刘义真忍住心中想要问她的事情,道:“你说。”
“臣妾的母亲年纪尚大,此前一直独居在阳夏,去年阳夏的田亩遭遇旱灾,家中十分困难,臣妾想将母亲接来建康住下。”齐妫放下碗筷,缓缓道:“放心,臣妾之前在建康有房屋,不必劳烦皇上另外安置,只是,臣妾可否将自己省下来的银两送与母亲度日。”
“本来给你的就是你的,你何须与我说这些。”刘义隆平静下来道。
齐妫却是摇头,淡淡道:“只恐倒是以为是我用了宫中的钱财,倒是叫人多了口舌。”
“谁敢多了你的口舌去?”刘义隆道:“若是说起长姐,你多担待些便是了,她年纪也是大了,许多事情总是不愿意去改变。”
齐妫一时无言。
“说起你母亲的事情,我想着每年从我这里支出三五万的,布匹也拿些去便是。”刘义隆看着她,认真道:“父皇一向崇尚节俭,我自然也是要效仿的,所以,虽然不多,还望你不要介意。”
齐妫怔怔望着他。“莫要起了这个头;倒是公主说起来,倒是我无处藏身了去。”
刘义隆本是压着性子在将这些话说完,如今听着她这般说,便道:“若说起那日你与长姐说话的情形,却是你也有错处的,长姐年轻守寡,本就心中颇多感伤,你却是在那当口说了她去。”
齐妫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他这一时何以变得这般,竟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心里一直念着他是吗?
刘义隆大概也知道自己是压制不住心中的伤痛了,转而又道:“你却也不必责怪她当初的不是。若一定要理论起来,只怕你的错处还是大些。”
“是!臣妾知错!”齐妫反应过来,对着他冷声道:“她进来就在臣妾的宫中翻箱倒柜,我这皇后做着可真是可笑,现在皇上这般说,可见臣妾是错了!大错特错!”
“长姐是有错!可她也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你何必一定要与她计较呢?”刘义隆见着她竟然比自己倒是先愤怒起来了,心中也是怒气腾升。
齐妫兀自冷笑了一声。“皇上说得是!长姐不过是在搜宫而已,且不会要了臣妾的命,又有什么打紧的,只管叫她搜便是了。”说完觉得还是不解气,道:“皇上与公主一向崇尚节俭,倒是臣妾奢侈了!竟然在宫中用上了首饰什么的,竟是可以全都散去了才是。只管去钗留布衣便罢了。”
“谁与你说这些了?你赌气将自己的首饰全然给了长姐呢?算不算是打压了她了?我之前却也并未说什么。你现在倒是一口一个长姐的不是了。”刘义隆忍着怒火看着她。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的纸卷展开了放在她的眼前,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其实原本想好的话不是这样的,他原本是想和她好好说说话的,可是,事情总是这样,一旦触发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去。
齐妫冷眼瞧着上面的字迹,倒是一惊,这是刘义真的字无疑,他的字一向灵动活泼,不拘一格。而那落款,便是在长安沦陷之后,舍命保住她二人的璃珠的名字,但她却竟是第一次见着这张纸卷,并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刘义隆走到她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他为何会写这样的东西给你?”
“我并不知这是从何而来的,如何会知道他是否是写给我的?”齐妫坦然道。
刘义隆看着她的眼睛,可是他看不出她的眼睛里对他还是有爱!他愤怒,愤怒了若是此刻刘义真在他面前,他一定一拳便打死他去!“你不知道?这是在你首饰盒里找到的,你竟是不知道?”
齐妫这才想起自己的首饰,除了刘义隆当初送给自己的那和田玉手镯,便是全数都给了刘兴弟了。却不知这盒子里如何会有这样的纸卷。“我确实不知,没必要狡辩。”说完这话,却突然记起当初谢芸来见自己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白玉簪子,自己当时也未去细看,只教苗禾收了起来,莫不是竟是那盒子里的?
刘义隆欺了过来,靠近了她的脸,质问道:“你当真是不知道么?还是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心中一直都是念的他的是吗?”
齐妫坐在地上将手撑在身后,看着他,依旧平静地道:“皇上说这话是何意?当初是你执意不肯去帮他的,现在说这样的话还有何意义么?”
刘义隆靠近着她的脸,深邃的眼眸里一片黑暗。“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一直都忘不了他!所以,他给的哪怕只是一张纸卷,你都要保存好??那你当我是什么?”
齐妫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质问,想当初他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自己与刘义真之间有什么的!现在他都不在人世了!他却拿着这张没人生命的东西来这里与自己计较!真真是可笑至极!“是是!我忘不了他!你满意了吗?”
话音刚落,刘义隆便欺身过来,将唇直接覆在了她的唇上。
齐妫惊讶地后退:他根本就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根本不是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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