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宫中得到消息,营阳王太妃卒。
齐妫记得那个妇人,她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只怕离世的那一日,也是如此罢?她笑,冬日的阳光照在院中的衰草当中,这一年的的生机,又要在这冬日里消亡了。但她依旧记得,她爱刘义符的,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她在想,营阳王王妃如何了?她没了公主的身份,失去了皇后的身份,失去了最爱的丈夫,到这时,她已然孑然一身;旧事如尘,只愿她能够安然地活下去。
刘义隆今日特地没有来见她,也未要她去前殿伺候。他心中最是明白不过的,在她的心目中,对自己的现在所做的,并不赞成,但自己该要做的,自然是不会放弃的。
他在前殿抚着御座对王昙首王华等人道:“这宝座,若不是你们兄弟,我今日也是不能坐的,我打算给你们封爵。”说着便将拟好的诏书让刘能递给他们看去。
王华本就是喜欢权贵之人,如今见着他诏书都拟定好了,心中自是一喜,想这日后也是有爵位之人。
但王昙首却赶紧作揖道:“皇上乃是明英决断!做臣子的只有听从皇上的安排,使有罪之人得到惩罚;哪里是我们这些臣子的功劳,何况这本就是国之难,臣等更不应该如此而给自己封官加爵!还望皇上收回诏书,臣等定当竭力效忠皇上!”
“这也是对爱卿的嘉奖,心中不必有负担了去。”
“臣不敢妄自居功!”王昙首一再推辞。“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刘义隆含笑点头。“既然两位爱卿都这般推辞,那朕便不强迫你们了。”
与此同时,在后宫的坤德殿内,海盐一身素衣来了。
齐妫难得清闲地逗着刘劭,小娃儿已是几个月,能听懂了好些话,心中虽是惦记着英娥,但有着刘劭在这个,也算是减轻了心中的那一份牵挂了去。当抬头看着海盐的时候,齐妫一瞬间并未认出来:她太瘦了,是那等干瘦,整个人看着哪里像是当初见着的那等水灵的模样,若不是苗禾说明,她端的以为眼前的这个,是哪里来的长辈了去。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打量了周围一番,方才给她施礼。
齐妫见着她那神情,应是睹物思人罢?这短短的一生,几番起落,着实能叫她感慨颇多了。“公主,坐。”齐妫伸手示意。
海盐坐下来,轻声道:“当年我母后居住在这里,臣妾是公主,后来臣妾居住在这里,是皇后,现在皇后你居住在这里,臣妾成了寡居;算起来,前前后后,不过十几载,白驹过隙,但见着你,却觉时光停驻了,你依旧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光影落在她的脸上,那里,有着岁月淌过的痕迹,她平静地诉说着这一段看似简单的话,其中却包含着许多的生生死死的痛。
齐妫想起之前见她时的那份愤怒,如今已经荡然无存,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将所有人的性子都磨平了去,甚至,放下最初的坚持。“公主说笑了,本宫自然也是留不住时光的。”
海盐淡淡笑了一下。“是啊!谁能留得住!若能留得住,臣妾倒是愿意留在我们都是懵懂无知时最美。”
“公主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经常来宫中走动走动。”齐妫含笑道。
“那便多谢皇后了,臣妾无子嗣无亲人,却实在无处可去了。”那低低的一声叹息,道出了万千的心酸。忍不住拿眼扫了一下坐在床边独自玩耍的刘劭。
齐妫心中一颤,想她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见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皇儿劭儿。”
海盐点头,见那孩子生得粉团白面,眼眸清亮,有着齐妫的清澈,却又带着刘义隆的深邃,长大之后,不知会是个多讨人喜欢的小子。“皇子好生聪慧。”
二人便就着孩子说了好些话,那海盐用了午膳,方才离去。
苗禾却是个有心的,道:“娘娘,奴婢斗胆说些您不爱听的话儿。”
齐妫不明所以,问道:“你且说。”
“您在江陵怀着公主时,奴婢那是还未在您的身边,但如今跟着您的这几年,却也是知道一些的。”苗禾顿了顿,道:“这那嫔妃娘娘与这宫中的潘美人,可不是当日一起去江陵的?”
齐妫一怔,自己差点就忘记这其中一茬。
“营阳太妃刚卒,王妃便回京,今日来这里,自也是说了些苦楚,但到底皇后娘娘不必太同情了去。”给她续了一杯茶,继续道:“谁能知晓,她此次来皇宫见您,是否是有目的的?这潘美人当日能跟在嫔妃娘娘的身边,后又能入宫做了美人,可见手段极是了得;倘若她届时想与那营阳王王妃联手,只怕娘娘您这等不喜后宫斗争的人便是如何也斗不过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家肥
苗禾想着自家主子除了整日里与皇上在一起,便是在宫中逗逗孩子,与宫中的其他人也并无来往,就是在长公主面前,也未见得亲昵,眼下这潘惠儿正在这如火如荼地向皇上发动进攻,就皇后这样,哪里招架得住。“娘娘!奴婢只怕是多嘴了,但确实是为着娘娘着想。”
“你说得有道理。”齐妫点头。“但我刚才既是说出去的话,自然是没有收回的道理,以后我们万事小心便是。”
苗禾欲言又止。
这几日,刘义隆又驾着羊车在外面晃悠起来,这冬日风大,他倒是毫不介意,齐妫出了殿门,看着羊车远远地使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路中间。
刘义隆远远见着她,赶紧乖乖地从羊车上下了去,叫刘能赶着羊车赶紧折回去。
“皇上好兴致啊!”齐妫嘴角含着冷笑,斜睨着他。
刘义隆自知理亏,缓步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颜的,指着上空的太阳道:“瞧,这天气甚好,无事便出来玩一玩了,皇后别介意。”
“臣妾不介意啊!皇上乃是天子,自然能随性所为的。”齐妫笑得跟那冬日的阳光一般灿烂的,随即冷脸转身进了坤德殿。
刘义隆快步跟上,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我是怕你难过,不敢来找你。”
“嗯!现在看到你这样我的确很开心啊!”齐妫转头笑意盈盈。
刘义隆怎么都觉得那像是笑里藏刀,忍不住挺了挺脖子。“那就好那就好!”
她随手便将他的手拽了放在那那相思树的大缸内,顺便来了句:“苗禾刚施肥了的!家肥!”
刘义隆脸黑得不行,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对着门内喊道:“苗禾!打水来!”
齐妫兀自捂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转而随手将门关上。叫呆愣在阳光下的某人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巴郁闷不已。
待洗了三大盆水之后的刘义隆拿着鼻子闻了闻自己的手心,这才用手绢擦干了,强行进了门内,见着她端着书在窗棂处,发丝轻垂下来,沉静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嘴角微微含着的笑意,叫她恰似一副画一般静谧美好。
“我今日特特从你门口经过,想来便是瞧瞧你,这几日过得可是算好。”刘义隆擦着手上前坐在她旁边道。
齐妫头也未抬,随口道:“挺好,皇上勿要担心,臣妾就喜欢这般清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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