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啊!也别伤心了,好好带大月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再说你也还年轻呢!”坐在灯下糊灯笼妇人,看着比齐夫人王心蕊的年纪稍微大些。
王心蕊坐在旁边,脸色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眼神呆滞,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是呆呆地望着桌上的蜡烛,好像自己还坐在灯下做着月儿的衣服,等着他来就寝。“堂姐夫,我想,我想,今个晚上,偷偷将我夫君的……尸首,运出城去……”
坐在另一旁编织竹灯笼的男子望了一眼齐夫人,转眼见到自家娘子一道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便只是懦弱地低下头继续编着灯笼。“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要被杀头的。”
糊灯笼的堂姐王心美缓了脸色。“是啊!而且,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孩子他爹明天还得开店做生意呢!这万一病了,这么一家大小的,拿什么养活啊!”
“我……我只是想要借用一下你的车子……我自己可以的。”王心蕊站了起来。“我听司马大人说,尸首现在应该是被扔在乱葬岗的的,这么晚了,应该,没人发现的。”这堂姐平日里为着生计,得王心蕊他们的好处,都是算计不清了,而如今这般,便都是看到了一对没有未来的母女。
“我的夫君,我的丈夫!”眼眶又是一阵酸涩。望着熟睡的小童月。“他是月儿的爹,我不能就让他去得那么脏,呆在那样的地方,他一生什么都不爱,就爱个干净。”话没说完,泪水已经浸湿了那张秀丽柔和的脸。
王心美似乎有些恼怒她的样子,便随手将一个糊好的灯笼扔在了一旁。“你这么说好像是我这个做堂姐的不愿意借车子给你似的。 你要自己能去,就去吧!可真出事儿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别到时还连累我们了! ”
王心蕊擦了擦眼角,含泪点头。
乱葬岗上的尸体成堆,有的成了一堆白骨,有的正在腐烂,有的只是血液凝固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自己的丈夫。王心蕊冒着大雨,在尸体堆里,一遍一遍地翻着,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地辨认着自己的夫君。身上、手上,已经沾满了泥土,鲜血,甚至腐烂的肉屑……她却什么也顾不上,只是神情专注地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着……
回来的时候,王心蕊拿着毛巾,将自己夫君身上的血迹和雨水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那样的投入,那样的细致,仿佛是一件了不起的珍宝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王心美走了进来,掩着鼻子皱着眉头看着王心蕊。“你还不赶紧去埋了?还在这里摆弄作甚?这大夏天的,你再这么弄下去,弄得满屋子都臭了。”说完看了一眼那个面色惨白的男子。继续道:“你赶紧给埋了!要不然,给我们这惹下灾祸可了不得,不能都跟着他一起去死吧?”
王心蕊的手上一顿,低头继续弄干净了毛巾,擦拭着男子的身体。“好,等天稍微亮些了,就出城去了。姐姐不用担心的。”
妇人有些厌恶地走开了去。“真是!死了还来招人嫌弃!”
天微微亮了些,童月已经与母亲推着车子走了出来。四岁的小童月望着车子上被草席裹上的父亲,有些疑惑不解。“娘,这是什么?”
“是你爹爹。”王心蕊吃力地推着车子向前走着。
童月赶紧迈着小步子向车子的前面走了去,想要去掀开上面的草席。“那爹爹为什么不醒一醒呢?还不盖被子呢?盖这个东西呢?”娘不是刚刚把爹爹的衣服穿得那么漂亮么?为什么不起来看看月儿呢?小童月真的搞不懂,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鼻尖一酸,王心蕊哽咽着声音。“月儿以后要乖!爹爹要睡很久很久了。要是月儿乖了,以后爹爹就会醒来陪月儿玩耍了。”
童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跟着王心蕊一道向城门走去。
到城门口,突然从旁快边走来一群人,衣着光鲜亮丽,大摇大摆。看着推过来的破旧的板车,其中一人似乎来了兴趣,走上前去,掀开了草席。“哎呀!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美男子,可惜死了!啧啧。”掀开草席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笑看着躺在草席上脸色惨白的男子,手指上玩弄着扇子。
正文 第三章 人祸(下)
“你不要碰我爹爹!”童月跑上前去,瞪着眼前的少年。
王心蕊放下板车,拉住了童月。“月儿。”王心蕊认识眼前的人,怎么能不认识呢!大街小巷的人,见着他就会远远地躲着,谁也不敢惹,睡也惹不起。他就是国主的王爷,拓跋绍,这个嚣张跋扈,凶狠无赖的少年,没有人可以惹。
拓跋绍毫不在意,用扇子挑起王心蕊的下巴,笑道:“啧啧!这也是个美人坯子,不过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这夜里可怎么熬得过啊!哈哈……”
旁边的一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笑声肆无忌惮,顺手还在尸体的脸上拍打了几下。“长得不错!哈哈!就是没用啦!哈哈……”
王心蕊的心里一阵恨意升起,却在此刻不得不生生地压下去。只是将童月紧紧地护在胸前。
“哎哟!这小娇娘还这副表情?”拓跋绍看着紧抿着嘴巴不做声,神色坦然,只是将手臂紧紧地环住身边的小女孩。“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王爷还不要跪下的?”
王心蕊赶紧拉着童月跪了下来。“民女,拜见王爷。”
“就这么完了?你大清早的弄个死人在本王爷面前!你不知道晦气?”拓跋绍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一脸的寒气。
“民女知罪,民女,民女不知道王爷在此。还望王爷恕罪。”王心蕊的心里“咯噔”一下。
拓跋绍甩下衣袖,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妇,兴趣盎然。“就这么干跪着要本王爷恕罪,就太没意思了。”拿眼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背对着身子去了。
身边的人立刻会意,走到王心蕊的面前,笑道:“你起来罢。咱们王爷向来仁慈,最不能忍看别人跪着的,你这么跪着,王爷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不是?你且先站起来再说。”
王心蕊半信半疑,半抬眸看了一眼拓跋绍,见他微微地点头;又见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面带笑脸,却道不好惹。只好牵着童月站了起来。“谢王爷。”
“不过,王爷虽然仁慈;可我们这些人看不过去啊!你这么大清早的,就让王爷这么晦气。说什么也要点补偿是不是?”那人继续带着笑,不急不缓地道。
童月只感觉母亲的手,几乎是扎在自己的肉里面,生疼生疼;看着眼前的人,虽然面带笑意,却觉得凶神恶煞。
“这样吧!我们王爷最喜欢看别人脱光了的,你要不然表演一个给咱们王爷看看?”
拓跋绍此时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那里手已经微微颤抖了的王心蕊,嘴角笑得邪恶。
“脱吧!脱了之后,你就赶紧拉着你这晦气的东西走人啦!”旁边的人附和着,似乎都是兴致浓浓。“你一个寡妇的!早就脱光过了!如今不过是换个地方,哈哈哈~”
童月能够感觉到母亲的愤怒,从那深深扎在自己肉里面的手指甲,感觉到了她那种说不出的痛苦。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母亲的手,轻声道:“娘,我脱。我是小孩子,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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