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年纪/望京记_秋犀【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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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璇笑眯眯看着她。

  阑歌感慨一般看了她一眼。

  “我素日身在莺巢燕垒中,近些年来有些疲倦了,等你们事成,我便将这雪月楼转给别的姑娘,自己养老去。”

  “养什么老?”轻璇叫嚷,“哪里就老了?待到事成,我就接你回眉山,那里可美了。”

  阑歌笑吟吟地应下。

  空气里有静谧的清甜。

  阑歌一边描眉一边问:“怎的青门也不派个高手保护你?只有令公子随行么?”

  “本来还有方湛的,就是那个我初入江湖就认识的朋友,可我临时决定让他去趟扬州。”轻璇趴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她,“哎,派什么派呀,都是我派的,我想让谁保护我,谁就得保护我,我不想让人跟着,他们便都各忙各的去了。”

  阑歌细细梳妆,样子专注极了。

  轻璇在念念叨叨。

  “见到你真的好高兴啊,感觉就像找到了港湾一样,说真的虽然我离开家以后才遇到你和青鸾,但你们当真是对我雪中送炭的人,比我父母还要令我安心。”

  阑歌想笑她居然拿女子当港湾,又想到殷无念已故,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

  轻璇见她不搭话,便自己说得更起劲。

  “后来遇到的人,也就方湛还比较可靠,子珩完全就是个小少爷,很多事都做不来,飞雪呢,到底女孩子家,太过秀气胆怯了些,嗯……不过现在气势完全不一样了,少夫人了嘛。”

  “离开你以后,最令我安心的人便是殷无念了,可是他到底只是给了我归宿,给不了我一生安稳。”

  “跟着穆淳是很安心啊,可穆淳将来要娶妻生子,要治国安邦,能分给我的关心只有很少一份吧。”

  “搞得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个令遥。”轻璇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话时她笑了,笑容虽浅,却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那种。

  “你知道吗,他在青门府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奇了怪了。”

  “哦哦,可是青门的兄弟也都不把他当外人,这更奇怪。”

  “可能他是仗着自己在平定大理王之事上有功吧,”轻璇此刻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笑容,强行将笑意收起来,努力蹙着眉,“可那功劳都是穆淳的呀,他不过是将穆淳派去了,算什么功?”

  “哦,不过他在大理的时候救了我,都怪奚云那个小子,来得那么慢……”

  她突然想到什么,捂住自己的脸,又马上将指缝撑开,露出眼睛瞪着阑歌:“你知道吗,他见到了我把眉粉涂满全身的样子!”

  然后伏在梳妆台上嚷嚷:“他每次见了我,都要用教训的口气同我说话,好像我什么都不懂似的。”

  又一下子支起身子:“左辛也是啊,不过左辛比他好。”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阑歌:“你知道吗,左辛真的是个才子,虽然有些傲气……什么时候我也带他来跟你认识啊!

  虽然同为穆淳的幕僚,我们除了日常斗嘴倒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想想还挺奇特的。”

  她呆呆坐着,而后又缓缓趴倒了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璎珞钗把玩,眉头渐渐皱起。

  “永乐城被下水毒时,左辛已经去京城了,令遥倒是在,哎,你说啊,他一个将军,居然被皇帝派来做为迎接穆淳的礼官,不过一个小小侯爷而已嘛。”

  “穆淳走了以后,令遥便以处理水毒为名,堂而皇之地在永乐赖着不走。”

  “……不过那时确实也是害怕还有残毒,有人饮用了有残毒的水就不妙了。”

  “可后来事情都处理完了啊,他该要回去复命的,却还一路走得那么慢吞吞。”

  轻璇想来想去,似乎没有其他能抱怨的事情了,转了转眼睛,抬头看着满室琳琅发呆。

  阑歌终于将自己装扮妥当,见轻璇不说话了,淡淡道:“你是不是喜欢令公子?”

  “啊?”轻璇惊得一跳,“什么?”

  “你的心思,似乎全都在他身上,你自己不觉得么?”阑歌温柔地笑,并不看她。

  轻璇张着嘴没说话。

  阑歌将木梳放下,将梳妆台上散落的物件一样样归置起来。她见轻璇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无措,不禁摇了摇头。

  轻璇回过神来,摇头摆尾地解释:“不是不是啊!阑歌,你这样不行,我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声要被你搞坏了!我只是看穆淳把他当哥哥,才与他亲近些的!你千万莫要胡乱以为啊!你的以为会冤枉死我啊!”

  阑歌闲闲倚坐着,漫然开口:“当初掌门派人帮你寻到我时,你见了我光顾着高兴,拉着我说了一整天的话,最后才想起来告诉我你要成亲了。

  可如今呢,你我好歹也是久别重逢,你一直都在帮令遥向我打听他亲生父母的事,连他自己都没你那么上心,叙话时也是,说了你自己的事,又要说一说令遥的事。

  我看他在一旁看着你也觉得挺好笑的。

  你看啊,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方才不方便说的事情,现在总算找到机会来跟我抱怨了,啧啧啧……你就是憋在心里太久了。”

  说罢一脸了然地嗤笑。

  轻璇的脸红了一大片。

  阑歌静静看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绯红退去,才温言道:“璇儿,你想想,当年离开京城时,你可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去?

  你在莳花馆中苦苦忍耐时,又可曾想过自己会踏上江湖路,甚至成为青门的掌门夫人?

  世事无常,为何要这么早就将自己的心禁锢起来,强迫自己心如止水呢?

  虽然你我萍水相逢,我不知道你我相识之前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如今又为何下定决心帮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不知道你与穆淳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信任。可我知道,你会对令遥这么上心,绝不只是因为穆淳将他当成哥哥。”

  轻璇不说话了,只是双手紧紧捏着袖子。

  轻璇和阑歌下楼时,暮光已然昏黄,令遥依然在看书,阳光穿过贴窗的竹篾纸斜斜照在灰白布衫上,柔和温暖,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冲着轻璇笑。

  轻璇望着他的笑容愣了神,没有移开目光。直到阑歌拍拍她的肩:“我先去前面候客了,让晓芸带着你俩从后门出去。”

  轻璇呆呆地点头。

  京城内,一家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的酒楼。

  二楼临街的一面窗扇摇曳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坐在桌前的男子白衣胜雪,手中捏着一支饱蘸墨汁的笔。

  酒楼内大部分都是饱读诗书、终日流连酒楼歌坊之人,对白衣男子都已很熟悉了。

  实际上,去过京城繁华街巷任何一家酒楼茶馆的人,恐怕都对他有印象——饱读诗书、五车之才、长相俊逸,风流洒脱之姿赛过京城绝大部分的翩翩佳公子,时而挥墨成诗引众人赞、时而微醺吟唱使众人叹,如今京城风气渐正,文人再不如从前那般抬不起头,尤其在这群才荟萃的场所,越是风雅清傲之人,越是受人仰慕。是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甚至传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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