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鸾长吁短叹,正好翻到个俊俏的采花贼画像,幽然道:“你说本侯是不是已然是徐娘心态了?看个不法之徒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你觉得眉清目秀的有几个不是不法之徒?
苏阆然搬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看了她手上的通缉令,一脸冷漠道:“此人昨日作案被女人挖去了一只眼,已被巡捕乱刀砍死。”
“哦。”
手上的通缉令被抽走,陆栖鸾支着脸看他道:“我看你最近越来越顺眼了,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不法之事?”
“没有。”
“那上回□□清理易门余孽怎么会无端卷进去几个宋党官员?”
“他们之前就与□□多有来往,核实只在早晚。”
唉……学坏了学坏了。
“很好,恭喜你也终于淹进了这个污浊的官场,前辈很看好你。”陆栖鸾长吁短叹一阵,道,“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有件大事。”苏阆然把手中公文递在她眼前,道,“太上皇休养的行宫附近,护国修罗寺三天前遭血洗,佛寺被烧,只有一名住持逃往行宫,只撑了半日就死了。行宫附近出此大事,太上皇震怒,来月要回京。”
陆栖鸾坐直了身子,肃然道:“可查明是谁所为?”
“那住持临终前说,是易门所为……可修罗寺废墟中找到的兵刃,打的却是枭卫的印记。”
“……”
抬眸间,四目相对,苏阆然淡淡道:“这把火要烧来了,太上皇回京后,他们必会有动作。”
第140章 抗旨
正月十五,太上皇帝驾回京。
“……不是说, 行宫附近的修罗寺被屠, 太上皇震怒, 要找禁军的麻烦吗?怎么回来了, 却没回音?”
“此为朝中之事, 对百姓自然要宣称是为陛下择凤君而来, 否则天家威严何在?”
边关的战事屡有捷报,百姓们的心稍稍放下来, 便有了闲情打听天家的动向, 近日街头巷里谈论最多的就是太上皇下旨, 要为女帝选凤君一事。
凤君之事前朝有例可循,需得选世家大族或朝廷重臣家有教养的适龄公子,一旦与女帝成婚,便不得入朝为官,而是作为女帝的辅臣。同时为了避免凤君身后有外戚干政, 其族内三代上下不得留京为官,而是会被赐予爵位封至外地。
京中的世家多是树大根深的贵胄,不可能为一个凤君的位置把自己的势力连根拔起, 虽说口头上未有说出, 但就他们频频为自家未婚的儿子纳妾的行为上看,态度都十分微妙。
“……宋相那边怎么说?”
自马车上下来后,走过宫门的功夫,陆栖鸾已经听幕僚们把选凤君一事的诸家百态都说了个遍,心里略感不妙。
“宋相这回没有反对, 而是向太上皇积极谏言将此事揽了过来,罗列数条苛刻之事——譬如世家公子不得有纳妾,不得有通房,不与其他世家贵女有风闻等等,简直像是在选秀女,世家里本来还有几家势弱的有争凤君的意向,此时却是都退缩了。”
五更时分,天上还挂着几点疏星,宫人相迎的灯火照见陆栖鸾半面阴郁目光,不由得悄然退缩,任由隐怒的女侯走上殿阶。
“这不是宋相的风格,他就算针对我,也多是会贯彻他的‘道’正面和我冲突,绝不会用这么阴诡的手段,勾起世家与陛下离心。”陆栖鸾眸光微寒,道,“背后必有他人,去盯着左相府,若我所料没错,近日必有陌生人出入。”
离上朝还有半盏茶的时间,年纪大些的官员受不住东寒,暂且在殿后专门为老臣所设的暖阁休息,而正殿中则多是年轻些的官员,陆栖鸾进入殿中时,正有一对值得瞩目的。
“……穆统领,你我虽过了六礼,但还未有正式拜堂,何况这是朝堂,莫让他人看了笑话。”
“明……哎,昨天我娘把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再拖两日,我怕是要被踢出京中老宅了,你可要收我。”
“呵,同朝为官,能伸出援手自当尽力而为。”
之前没发觉,这一个北军出身的爷们,竟是个好粘人的。宋明桐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先前遇上的要么端着架子,要么和她一样被陆栖鸾勾走了,几时见过这般进出衙门都蹲守盯梢生怕她被娘家人劫走了的。
说他蠢,可无论躲到哪儿都能被找到,说他聪明,又每天见了她都傻呵呵地笑。
然而穆子骁觉得不够腻歪,就在他觉得宋明桐有点过于高冷时,却又见宋明桐扭头一看见陆栖鸾走进来,马上就俏脸一红凑了过去。
“……陆侯今日感觉如何?昨日我送的伤药可有效?”
穆子骁内心一片崩溃——姑娘们大多并不是高冷的,可能她暖的不是你。
“明桐,我恰好有事也要与你说,来。”
陆栖鸾将宋明桐带至一侧,道:“有两件事,一是选凤君之事,你也听说了,因条件过于严苛,我唯恐世家因此与女帝生隙,是以想把你从大理寺调至礼部。”
“祖父他……”提及宋睿,宋明桐神光黯淡,“祖父他近日来是越发固执了,昨日我还意欲回府寻祖父相谈,可却被拒之门外。现下祖父除了几个朝臣外,只愿见先前念祷的僧者,我怕长此以往……”
又是僧者,修罗寺死的是僧者,左相府里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僧者。
“那些僧者是做什么的?”
“我只知道,那些僧者会引着祖父回想父亲在时的旧事,祖父的病症虽好了,可心情越发沉郁。”
陆栖鸾微微蹙眉,她听归降来的赵玄圭说过,夙沙无殃临死前三天找到了曾经关押过天演师的修罗寺的人,而在那之后不久,修罗寺便被血洗。
修罗寺里有什么?足以让他动了这般怒火?
别人不在意,可陆栖鸾是感兴趣的,而且她隐约觉得,太上皇的态度也有些古怪,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一般。
“此事我记住了,第二件事,也是我今年想托给你的,让你得晋高位的关键一步。”陆栖鸾顿了顿,道,“我想让你做今年春闱的主考。”
此言一出,宋明桐猛然抬头——春闱的主考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那必须是朝野有名望的重臣,或是开立了一脉儒门学派的宗师,只有他们这些人,才压得住那些每年从全国各地千挑万选而来的学子。
纵然身居高位如陆栖鸾,也不可能做得了这个主考官。
这是文人绝不可侵犯的领域,陆栖鸾只要碰了,哪怕是在背后碰了,就是千古骂名。
“明桐不敢。”宋明桐不得不这么说,再疯狂她也不得不臣服于理智。
“我知道这很难,可我想要你接过宰相的大权……你既是宰相门庭出身,也定当晓得,做宰相,需得有门生。你还小,要在文名上征服天下学子,少说要十年二十年之功,而且作为女人,还需得等到容颜老去,才能有门生甘愿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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