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百步了,而两人依旧棋盘局势开始微妙起来,众人的神情也开始微妙起来。
苏苎尤甚,他震惊地看着愈发沉静的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棋盘上上上下下,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36.辈分
“少帅,城外战火熊熊,你倒是有闲情逸致,陪我这个书生在这里下棋。”苏苎捧着手炉畏缩在狐皮毯子中,微笑看着对面的少年。
对面的少年面容俊逸,冷峭寒霜,一双异色的瞳孔带出些许温情来。虽是数九寒天,少年只穿着一身白色紧身劲装,越发衬得发如墨,面似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墨玉棋子,滴溜溜的棋子在白玉一般的手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梦亭,你输了。”
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苏苎只是看了一眼,又懒懒地倚回了原地,“阿渊的棋艺我是领教过的,能下到这会已经满足了。”
聂渊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将手中棋子尽数放回棋篓里,“不思进取。”
“欸,阿渊,你这话和我家那老头子说我的一模一样,不过,我呀!这辈子好不容易进取一回还差点死了,还不如这么混下去呢。”苏苎摇头晃脑地说。
“祸害遗千年。”聂渊抿着酒说道。
酒是好酒,二十年的女儿红,罐子上还带着梅花土的请气,夹杂清冽醇香的酒香中,像平白伸出一只手,勾的苏苎这因伤不能喝酒的书生馋虫都出来了。
“你哪来的酒?”
“后院梅树下埋了几坛子,二十年的女儿红,味道还行,就是淡了些。”
苏苎想了想,二十年的女儿红,又埋在聂府的梅花树下,“你这是把你家嫁女儿的酒给喝了?”
“嫁女儿的?”聂少帅端详着清冽的女儿红,“我小妹才五岁,哪来二十年的女儿红,二十岁还没嫁的老姑娘只有我那个小姨了。”
话刚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苏苎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地笑着,“你小姨可是个母老虎,你这把她出嫁的酒给挖了,有你好受的!”
聂渊不以为意,“小姨举止粗鲁,二十岁都没嫁出去,想必以后出嫁也难。”
苏苎趴在狐皮上笑个不停,指着聂渊道,“亏外面都说聂少帅是个温文儒雅的翩翩公子,谁知道你这牙尖嘴利,丝毫不留德的样子。”
“外面也说苏苎是个少年英才,君子如琴,品行高雅,也见不得如今裹得像个熊的惫懒样子。”
聂渊说完又摩挲着棋子,不理会苏苎,自顾自地下了起来。
楚玄澹的右手掌中攒着几颗棋子,不紧不慢地在手掌中转着圆圈。
观其不语真君子,但苏苎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震撼。怎么可能,明明长得不一样,如果真的是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他一把抓住楚玄澹的手,对上少年惊诧不悦的目光,激动地语无伦次,“你……是……”聂渊吗?
楚玄澹瞥了这个奇怪的书生,落下一子,老棋圣尾随而下。
苏苎看到楚玄澹并没有去拿棋篓里的棋,而是抽取手心里的棋子。这习惯,和那人一模一样。当他快赢的时候,就不再从棋篓取棋,以手心的棋子去决定胜负。
这样子说,难道老棋圣输了?
老人揪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瞪着大眼都快趴在棋盘上了,眼睁睁地看着楚玄澹将手心中最后一颗棋子放下,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臭小子,竟然赢了!”
“老头子的棋也不差呀!”
风笛安又敲了没礼貌的楚玄澹脑袋,敲得他抱头委屈。
老棋圣看得哈哈大笑,“笛安啊,开始师父还怨你输了,现在看来,这臭小子,实在厉害呀!”
楚玄澹正在洋洋得意,冷不丁被苏苎扯了脸皮,拉的他脸皮一阵痛,一把挥开书生,“你干嘛!”
苏苎回忆手感,不像假的。
难道不是江湖上传说的易容术?
他意识到院长和老棋圣都在看着他,知道自己举止过于怪异,急匆匆地行个礼就走了。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了,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荒诞,但他还是无比希望这是真的。那个沉着冷静,天之骄子一样的少年,比他还小,就承担起保家卫国之责,实在不能,也不该死得这么早。
楚玄澹并没有把苏苎的行为放在心上,倒是老侯爷,盯着匆匆而去的男子若有所思。
楚玄澹的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讲规矩,没有道理,简直在乱来的样子。可下到后来,却发觉原来的弃子都是杀机,散发着锐利的剑势,恨不能把棋盘都劈成两半。越到最后就越是心惊胆战,越是无法找寻出路。
老侯爷眯着眼睛看半天,想到自家孙子下棋,不显山不露水,温温和和的。那是绵里藏针,吃人不吐骨头的下法若是和这孩子对上……
老侯爷嘴角露出一丝狐狸似的笑容。
“这位小友,从前怎么没见过呀。”
楚玄澹没见过院长和棋圣,见一个很和善的老头笑眯眯地和他说话,言语也客气许多,“老头,咳,老先生,我是才来的。”
“哦?”难道说是素闲的徒弟。
风笛安扶着脑袋,这辈分乱了!孙子的徒弟是爷爷的小友,啧!
“唔!”老棋圣一巴掌拍在楚玄澹肩头,“小兄弟,你这棋下得不错,要不你也别念其他书了,就跟着老夫我,不出个一两年,你就是下一个大靖棋圣!”
“师父!”风笛安又气又恼,跺脚道,“师父,你来凑什么热闹!”
老棋圣捏着胡子,”这怎么是凑热闹呢!笛安,你有个师弟还不好嘛!”他越看楚玄澹越满意,这小子,简直和他当初一模一样。就是,怎么和那个老头那么亲热呀!
“师父!”风笛安羞愤欲死,这个老不正经,“他是沐家十一郎的徒弟,你要是抢的过就抢吧!”
“什么!”老棋圣一听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正和老院长的交谈密切的楚玄澹连连摇头,是那小子呀!自己可抢不过那个坏小子!
“阿舒呀!”老院长拉着少年的手,满是褶皱的双手依旧灵敏,抚着少年布满老茧的掌心,眼皮松弛的眸子里闪过不解。
皇储殿下虽说沦落多年,受些苦是正常的,但两年的深宫娇生惯养,也该磨平了这些老茧啊!
楚玄澹不习惯被人拿捏着手,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来,“老先生。”
“阿舒,我看过你此次的成绩了,你字写得很不错呀!有点像老夫年轻时候认识的一个故人的笔迹。”
“哦?”楚玄澹来了兴致,所有关于他之前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丝痕迹,他都紧紧抓住,想借此找回曾经的过往。
“定国公的字和阿舒你的字倒是同出一源。”
定国公?楚玄澹仔细想了想,他似乎在《靖史》上见过,“莫非是追随开国皇帝打天下的那个定国公,姬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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