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姜如意的字放在钱昱面前,就能让他摇头叹息:“笔力是有了,可惜跟错了师父。”还不如不练呢,以前一些坏习惯根深蒂固,更不好改。
姜元还是拿姜如意的字吹牛,全然没瞧见大姐儿的脸色变了。
二姐也被嬷嬷抱过来瞧字,二姐一胖脸不笑都带着三分乐,她伸手去抓砚台,还要放进嘴里尝。
姜元说:“这上头的字儿认得不?”
大姐脸微红:“是孙女儿的名字。”
姜元点头,拿着笔在“何诗娟、何诗英”名字中间的两个“诗”字画了个圈儿。
“你娘说你们的爹已经给你们起过名字,我也不改,就在中间再加个诗,带些书卷气息,叫起来也好听些。”姜元重新取了一张纸,又把名字分别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两个外孙女。
大姐跪下来叩谢外公起名,奶娘抱着二姐也跪下来磕头。
大姜氏说小妹的娃娃起个什么名儿嘛?
连这个她也要比一比,小老婆的娃娃能取什么名儿?生出来将来也是给人做娘姨的命!
姜元白了她一眼:“你娘让你抽的那几卷纱抽好了?”
大姜氏抿着嘴不说话,姜元“啪”把笔仍在桌上:“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管好你自己那档子破事儿!”
大姐成了何诗娟,她却高兴不起来,她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第二天下午,大姜氏踩着一双小脚兴高采烈地提着裙子进来,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几封帖子,都是些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乡绅家太太小姐下过来的,说要和何大小姐吃吃茶,赏赏花,不知道何大小姐肯不肯赏光啊?
大姐把帖子一股脑儿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谁乐意和这些土老帽儿交情?
大姜氏心疼地弯下腰捡起来,一屋子丫鬟下人也都弯下腰去装模作样地帮着捡。
“喔唷我的心肝儿宝贝肉,你不乐意就不乐意,作践这番心意做什么?”
何诗娟有了这个名字,人斯文了不少,生气的样子一点儿都没了乡下气儿,她私底下不知道偷练了多少规矩,始终觉得差了点儿,直到有了这个名字。
她再也不用让人大姐儿大姐儿的叫了,她有了闺名,不是随便拿去换粮食的赔钱货,她身价值钱着呢。
女人要是不把自己看得值钱了,谁都能糟践你。
大姜氏说:“这个何太太,你瞧着,跟你爹一个姓,人家里八百多亩地,光是粮食一年就能埋成几座小山!”人比人气死人!
何诗娟说顶个什么用?还不是上交给朝廷了?
大姜氏说:“这个方家大奶奶,了不得哦,儿子刚考了秀才,第十八名!县太爷都亲自接见了啊!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啊!”
何诗娟说:“那也是人家给他官儿当。”
大姜氏知道她还没死心:“做人正房太太不比当小老婆强?”
何诗娟:“我什么时候要给人去当小老婆了?”
大姜氏哼哼冷笑:“你一撅屁股拉出来几截屎老娘心里头门清儿!”
何诗娟脸成紫红色,背过身子:“我自有我的法子。”
大姜氏索性给她亮了牌直说:“你当你那点心思老娘不清楚?你给你外婆的拿药是个什么东西?”
何诗娟抠着黄花梨木桌面,要把上头的漆全给抠下来。
“还有那个劳什郎中先生,你娘我知道,我不说,你外婆外公瞧出来了,也不说。为的什么?”
何诗娟把身子转过来,扯着嗓门扬起声音吼:“不就是嫌我上不了台面,怕把我留在屋子里再惹出祸害,就一门心思要把我给赶出去吗?”
大姜氏站起来左右看看,找不着利器,随手抄起个杯子往桌面上砸了个稀碎,把一屋子的丫鬟砸得逃了出去。她捡起一块最锋利的茶杯茬子,往何诗娟的手心里一塞,又把自己的喉咙露出来伸过去:“来,你往你娘脖子根儿划,只要能如你的意,你娘我这条命不要也不打紧!”
何诗娟不动,大姜氏扯着她头发,不管她是何小姐也好,姜家长孙女也好,还像小时候那样噼里啪啦打起来。
“你娘生了你,欠你的,你外公外婆欠我的,可他们不欠你!你小姨欠了我的,也不欠你。你要讨债,在你娘身上来讨,别去害她们!”
何诗娟被推得摔在地上,眼泪一颗都没掉出来,咬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看着她娘。
大姜氏打累了,看着闺女裸露出来的肌肤红一道儿青一道儿,没被打的地方瓷白得跟奶糕子似的,心里又难受,心疼得不得了。
可是不打不成器啊。
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玩意儿?
趁早嫁出去吧,要祸害也到别人家去祸害。
何诗娟抹了把肿起来的脸,用门牙挤出来一句话,她嘴唇都没动,吐字却十分清晰。
大姜氏晃晃悠悠地走出去,耳朵里还回放着亲闺女的这句话。
亲闺女说:“我要你这条贱命做什么?你的命能值几个钱?”
她以后就做瞎子聋子,臭丫头以后是死是活,她再也不管了。
纪氏的病好了后,姜如意还是没能称心如意地跟着钱昱搬到别苑,因为马上到重阳,姜家老小得一块儿去山上祭祖。
钱昱没办法不让姜如意去,他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满意,脸拉成驴子这么长,姜如意顺毛摸,从头摸到脚。
“以前都去的,不打紧,就在一个小山丘上,那儿种了一片竹林。”姜家三代祖宗都葬在了那里。
竹林是姜如意的老太公活着的时候种的,夏天乘凉避暑可以用,春秋还挖笋子吃,笋子拌腊肉和干辣椒爆炒,不要太好吃哦。
姜如意说:“我回头挖些笋子来。让爷尝尝鲜。”
钱昱抱着书本看,她说一句,他抬头看她一眼,这句话让他一愣。
“”挖祖坟里的笋?
他才不吃。
姜如意解释:“我爹又在旁边让人盖了屋子,屋子边上重新开了荒地,还种的笋子。”
“那爷也不吃。”
爱吃不吃!姜如意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得去山上住三天两夜,姜如意看着洗干净了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看书的钱昱,他不会去外头找女人吧?
钱昱看书看累了,手一伸,姜如意狗腿地把茶杯递过去,他边喝边看她:“爷脸上有什么?盯着瞧一晚上了。”
姜如意把他喝完的茶接过来:“爷?”
“嗯?”钱昱把书本放下,拉着她的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爷舍得我不?”
钱昱说:“我有小囡囡呢。”
“???她不去山上?!”姜如意是标准慈母,宝贝闺女儿一天都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山里寒气重,要惹上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压不住。”
姜如意被他说得阴风阵阵:“那怎么办?白天你也不在家里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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