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她这么多年撑下来的唯一动力。
她现在还觉得儿子应该是去外边儿哪里,去给万岁爷办差事去了,等办完了这事儿,过一阵儿,大概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该回来了。
今年的年要是过了,她就是盼着年中秋,万寿节。
以前儿子过节都要来她这里坐坐,她没什么话说,本来也不爱说话,儿子也不是话多的人,娘俩就这么静坐着,她知道有这么个人儿在外头惦记着她,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从那么小小一点儿变得这么大。她的一颗心怎么都是安定的。
这孩子胖墩墩的,她虽然抱一会儿手就累得发抖,得让人揉上半个时辰,可是她抱着这孩子,心里头就踏实。
就像小时候抱着昱儿一样。
皇帝说要给小孩子赐封号,让她给推了,这么点儿的小人,就给她这样重的名分,小心把她的福气都给压没了。
别的事惠妃都是得过且过,吃的不好,穿得是去年的压箱底旧货,每回出来会客都穿得是这一身,她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她脸皮子薄,不好为了这些小事去劳烦皇上,更不好去跟儿子开口。但是姐儿封号这事儿,旨意都给下下来了,她愣是提着圣旨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皇上心里都小小惊讶了一下。
惠妃人看着柔弱,其实内心坚硬的厉害,她认准的事儿,谁都拗不过。
皇上叹:“你多少年没肯主动来瞧过朕了?”
惠妃捧着圣旨,伏地而跪,双手交叠放在头顶地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下跪,给皇帝难堪,这就是逼着皇上点头。
可是皇帝心里头想的是,慧娘肯迈出这一步来到这儿,她的心里该做了多久的挣扎,她要为了那个孩子,逼着自己强行来求他。只要他知道惠娘的自尊有多么严重,她是在床上被他蹂躏成碎片,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一路流下来到他身上,都不会发出一声呻吟的女子。她甚至从未在他面前笑过。
以前皇帝觉得就是个时间问题,这天下都是我的,我给你的东西你喜欢要拿着,不喜欢也得受着。
可真到了这天,惠娘在他面前跪下磕头,求他收回那道圣旨。
只是为了收回那个孩子的封号,她就肯低头认输。
这对于她,无异于是把自己的自尊扔在脚底下蹂躏。
皇帝坐在上面失神,惠妃仰起头,一张脸上全是泪痕,她声嘶力竭字字诛心,她说:“皇上,我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连这个孩子的命,你也要收走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谁给她的胆子?!
“朕也是为她好。”皇帝觉得给了孩子封号,也算是替老三正了名,虽然老四一收到老三的密信,第一个就屁股点火似的冲进宫里给他说了。
但是皇帝打算还是先瞒着惠妃。她妇道人家喜形于色,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多少是人,多少是鬼,所以现在当着惠妃的面,皇帝心里还有一份知情不报的愧疚。
惠妃懒得跟皇帝多费口舌,跪下不动了。
意思是,你不收回旨意,我就在这儿长跪不起了,你觐见大臣也好,批折子办公也好,我就在这儿跪着,哪儿也不去。
皇帝抬屁股下龙椅,太子软禁他的时候一直对外说皇上病危,命不久矣,其实他生龙活虎,还能在干个五百年。
皇帝把惠妃搀起来:“你还是老样子,朕又没说不答应你。”
惠妃就更要跪了,错开他的手,自己往后退了三步,还是跪下:“臣妾谢万岁恩典。”
皇帝晾在原地尴尬了一会儿,又往前走了一步:“用过膳了?我看你清减了不少,待会儿让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
惠妃恭恭敬敬道:“不敢劳烦皇上,臣妾这就走了。”
过几天,皇帝又说要给孩子起个名字,让人送了一堆吉祥的字眼过来,问惠妃看中了那个,要是都不喜欢,就让内务府重新拟过。
惠妃揉着太阳穴脑仁儿发胀,方嬷嬷在边上伺候着,心说这么些天,总算是有些儿好事儿发生了。
好歹,万岁爷又惦记上娘娘了不是?
皇帝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始每天不停地用孩子来麻烦惠妃,他自己过来,还让大太监总管董琦给惠妃带话。董琦模仿着皇上的语气给惠妃赔不是,把皇帝的话活灵活现地学了一遍。
董琦学的就是一个“像”字,方嬷嬷在边上看了一个劲儿惊叹:“真是奇了!太像了!”
惠妃脸上露出一丝笑,点点头让人往董琦手里塞了个大荷包。可不是学得像,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真是一点儿没差。
皇帝说什么朝堂上的事儿实在太忙,朕分身乏术,不能亲自来陪惠妃用膳,心中甚愧其实是知道自己过去,惹人家烦。
皇帝经过太子这一遭儿,许多事儿也看明白了,被软禁的时候太子也没怎么亏待他,好吃好喝伺候,甚至还让宫里的小答应来伺候他。
皇帝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个儿子是养得好还是养得不好。
太子每天都要隔着帘子给他磕头请安,却不敢进来见他(老子儿子真是一个样儿。)
有一回二半夜里,皇帝被什么怪声音吵醒,脚底下有什么东西趴着,吓得他一个激灵蹿起来,结果脚底下那个玩意儿也被他吓一跳,叫了一嗓子。
皇帝听出他的声音了:“老大”
太子:好丢人。
他估计是篡位最失败的太子了。
皇帝让人点灯,太子支支吾吾说他去点儿,一个灯点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皇帝笑呵呵地说:“点大炮都够了,你干什么呢?束手束脚的。”
太子转过身,一双眼睛肿成个灯泡,脸白得像个鬼,整个人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乍一看比皇帝还要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子软禁了儿子要篡位呢。
篡位逼宫这种事儿人,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干个彻底,这天底下就没有太子这样干一半儿撂挑子不干了的。
如果真的要踩着父皇兄弟们的尸体往上爬,太子真的不知道等坐上了这个位置,他该拿什么去面对群臣百官,面对天下子民。他死了之后,到了地下该怎么去面对这些死于他刀下的骨肉血亲?
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捂着脸痛哭:“儿臣不孝!”
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皇帝重新理事,特意嘉奖了整个太医院,提拔了好几个原判,赞他们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
面子上替太子把话给圆了回来,然后罚太子禁闭,顺便去翰林院修书半年。
当着群臣的面,连一句训斥都没有。
不少没有直接参与进这场风波的命官,还真的以为就是皇上病了一场,暂时交付给太子摄政呢。
皇帝稳住了朝堂,就开始让人下去一个一个去找外头的儿子们了,让他们不管打了败仗胜仗,吃了明子儿暗子儿,赶紧都给老子我滚回来。
皇帝经历了一场生死,觉得合家大团圆才是正事儿,一边找儿子,就一边找回年轻的感觉。他以前喜欢年轻漂亮的皮肉,这样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最近他开始念旧,没事儿就去上了年纪的嫔妃那儿坐坐,然后就开始借着老四“遗孤”的名头开始纠缠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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