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一句话,把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打散了,她跪在他的脚边,仰着头看他,那一刻她也觉着,这样的老爷,身边就应该是太太这样的夫人,换做是她,是年轻了些许,却也太轻浮了。
“不是太太没福气,是我不想生,有如意这么个宝贝闺女也就够了。”姜元说这话的时候是由心而发,原本如意腿没出事儿的时候,他还盼着能再添个儿子。
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好几个人去疼闺女,哪里舍得再生个儿子出来。
算来算去,还是成了纪氏心里头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规矩嬷嬷也都跟你说了,以后你生了儿子,自然是要拿到太太房里养的。”
秦姨娘整个人像是登头被泼了一桶凉水,头皮上都冒着凉飕飕的冷气,整个人冷得一块冰。
“你过了这道门,我就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为的什么来。以后,你是要再嫁,还是去庄子上养老,我姜家都不会亏待你。”
秦姨娘不相信刚才和太太那样嬉笑怒骂,柔情蜜语的老爷,能说这样冷心冷肺的话。她被他的这一番话,打回了原形,打碎了所有的奢望与算计。
连恩宠都没了,还有什么争的必要?
她只要生了孩子,只要割舍掉这个孩子,以后等着她的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还可以再找男人,再生儿育女。
她早就想通了。
丫鬟换了火盆,去膳房里提晚膳,秦姨娘在里头坐到快点灯了,她才骂骂咧咧地捂着脸回来。
打开食盒,里头都是凉透了的,混在一起,有土豆青菜肉鱼肉,也不知道是一道菜还是几道菜混在一起的。
丫鬟捂着脸哭:“膳房里说只剩下这些。”
秦姨娘慢条斯理地吃,味道是不好,也比红薯糙米面好吃多了,丫鬟是吃惯了剩菜的,见着这一盘冷菜,还有一碗硬邦邦的大米,比剩菜还不如,又气又委屈:“姨娘不如去找老爷,都是膳房里的小人作怪,紧一紧他们的皮子,看她们谁还敢瞧不起人。”
秦姨娘心里似的,膳房还不是跟着上头的脸色办事儿,哪回太太把她拿去撒气,她能有口热饭热菜吃。
“算了,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丫鬟用筷子戳了下硬米:“明明就是太太老爷拌嘴,总让姨娘受这份夹板气,要是老爷真来您这歇着也就算了,您说这冤枉白白受的,我瞧着都替姨娘委屈。”
秦姨娘撂了筷子,脸色一板:“你要是不吃,就出去瞧瞧我之前让洗的衣服熨干了没。”
丫鬟嘟了下嘴,起身朝外走。
秦姨娘没了胃口,她是心如止水,就盼着能一举生个儿子,最好能在老爷太太去京城前生下来,他们带到京城去,一了百了她也能少个念想。
这丫鬟成日里的在她耳边嚼舌根,她想着等过几天,还是去求太太换个老实些的来才是。说的多了,难免她心里就起了意,她一向耳根子就软。
当天夜里,丫鬟趁着给她掖被子的功夫,偷偷在她耳边道:“姨娘,我今儿瞧见何家大爷了。”
秦姨娘自从打算本本分分生儿子起,何家那头的事儿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想往身上沾,听了就装没听见,盖上被子翻了个身。
丫鬟凑过来,秦姨娘道:“没你的事儿了,下去歇着吧。”
丫鬟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揭了帘子掩上门自去了。
无事,第二天秦姨娘发现丫鬟的手上多了个韭菜叶夸的翠镯子,二话不说,拽着她就跪在了纪氏的跟前。
刚好姜如意被纪氏拉着做功课,要跟她普及宅斗生存手册,姜如意听故事似的兴趣盎然,眼前就来了一道活生生的例子。
秦姨娘双手交叠跪下告罪,说看不住跟前的丫鬟,竟让她私通外男,还私收了贿赂,当着纪氏和姜如意的面,把丫鬟手里的镯子给摘了下来。
纪氏接过来瞧了一眼,又递给姜如意,成色不错,姜如意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么一个玩意儿,这个丫鬟一年的月例差不多够了。她要是说是自己花银子买的就说不通。
纪氏颇有深意地看了一会儿秦姨娘,才让人去叫教养嬷嬷进来,趁着上家法的空隙,丫鬟磕头求饶,一口咬定是自己买的。
私通和偷偷买东西性质完全不一样。
纪氏道:“你既然不是家生的奴才,自然要攒着银子给自己赎身,哪里淘了这么个宝贝,好看是好看,万一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也够你心疼了的。”
丫鬟昨儿个刚从何文富手里得了这个,她想着不过就是传个话的事儿,白拿这么一份好处,不拿白不拿啊。
她心里想啊,秦姨娘是何老太太的亲戚,替何家大爷传话不就是给老太太传话,那有什么要紧的。
这镯子寻常也没机会带,她就想着过过手瘾炫耀一把,回头就找采买嬷嬷给当出去,什么都没有银子稳妥。
没成想这还没戴半天功夫,事儿就给闹大了。
就这场面,吓就能把她半条命给吓没了,过去她是干粗使的,从不曾见过太太姑娘,近些日子见着太太了也是托姨娘的福,姑娘却是头一回见。
府上都说姑娘腿脚不利索,所以府里连一节楼梯都见不着,她想着这人啊,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是个瘸子,都能这么好命。
今儿瞧见了,老远看见太太手边坐着个姑娘,是家里小姐的打扮,却又是一身的贵气,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这么一打眼的功夫,她看见姑娘身上金啊、银啊什么都没有,头上戴的像是玉,又像是别的什么。一点都不乍眼,可是看过去就是富贵逼人。
一次见着宅子里的两位主子了,丫鬟一肚子冤枉烂在喉咙里说不出。
她心里对姨娘又恨又怨,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儿还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然秦姨娘怎么会这么害怕?就更加咬紧牙关不敢开口了。
教养嬷嬷一进来,丫鬟就哭得不成人形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抱着嬷嬷的腿,把昨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吐了个干干净净。
说昨儿个傍晚去取热水的时候撞上了何家大爷,他让她给传个话,说有事儿要喝秦姨娘商量,约好了时辰就在哪儿会面。这个镯子就是何家大爷给她的跑腿费。
纪氏冷笑:“一个镯子就让你把府里给卖了,眼界还真高。”
丫鬟哭的太难看,嬷嬷嫌恶心污了主子们的眼睛,强行给拽了下去。
纪氏想挑秦娘子的错儿,从头看到脚,只吩咐了一句:“以后可不能再出这样的乱子了,回头你身边我再给你挑个老实的过去。”
秦姨娘得了这个,功成身退,纳福退下了。
姜如意问纪氏:“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也拉下水?”
纪氏往她脑门砸了个暴栗:“人是你娘带回来的,现在又把她给整下去,你当你娘闲着呢?”
姜如意摸着脑门哦了声,纪氏不把刚才这事儿当回事儿,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失心疯,非让我把杏子给卖出去,我瞧着她就挺好,有她在你边上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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