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迎战,我们不是翀越的对手。”苏沁皱了下眉,回答倒也不矫情,很实事求是。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点头,显然对这一点都有共识。
“哦?”贺兰赤光听了这话轻蔑的一笑,“我可是听说,锦相上一场仗打得很漂亮啊,皇上还因此嘉奖了三军,这时候又说正面不敌,作何解释啊?”
“此一时彼一时。兵之道,讲求的是时机,现下我们没有。”苏沁不待见这个所谓的监军,自然也不想多费唇舌,简单概括。
“那依锦相看,何时才是时机啊?”
“等。”苏沁抛给贺兰赤光一个字,注意力已经回到了地图上。
贺兰赤光斜瞥了一眼那边又围在一起讨论战势的几个人,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转身出去了。这个顶着监军头衔的人实际上是皇上的小舅子这件事,在枢国军营里不是秘密。来的几天里,到处指指点点,什么地方都要掺一脚,很是惹人讨厌。所以人人对他都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不跟他争执,也不理他的胡闹,毕竟军中主帅和副帅都对他有所忌惮,自己凭什么去得罪。
“主帅!主帅!贺兰将军刚刚点了一万兵马,杀出城去了!”
“什么?!”众人一惊,忙跑去城头观战。
城外的开阔地上,两军已然战到一处。此时,场面顿时很是混乱,但总体而言,还是翀越比较占优势。他们三五不时地来叫阵,却每次都悻悻而归,任凭他们极尽侮辱、叫嚣之能事,随缘城里的枢国兵士就是不应战。没想到,今天这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愣头青,竟然带着一万兵马堂而皇之的出来应战了。一开始,翀越领兵的戴远很谨慎地观察着局势,担心这突然的应战背后有什么阴谋。可是打着打着他发现,自己委实多虑了,对方的主将显然是个没有战场经验的人,鲁莽、草率、轻敌,毫无统兵能力。于是乎,对上战场经验丰富的戴远,贺兰赤光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发现贺兰赤光破绽的戴远,指挥军队从两面包抄,把枢国人围在了里面,很有点关门打狗的意思。而此时,身穿黑色战甲的贺兰赤光被围在最中间,他显然没有他哥哥的骁勇,这混乱的局面下,已经找不到北了,而他领出来的一万人马,由于没有统一的部署和指挥,各自为战,打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快!派人去救!”苏沁见形势不妙,马上下令。
“我去!”
“好!注意看我的令旗。”
“嗯!”苏沁简单交代几句,薛千韵亲自率军杀出,援助贺兰赤光。
城墙上,苏沁挥舞着令旗,指挥薛千韵分兵四路对战场进行切割,目的就是要打破翀越的合围之势,把他们切割成四个小块,然后仗着人多的优势逐一蚕食。
“撤!”戴远是个深谙战场之道的人,况且上次意外的被苏沁算计过他们一次,对于这位女统帅,他是相当谨慎的。此时一看,对方援兵已出,有对他们反包围之势,顿时口中哨音一响,队伍开始集中收缩,且战且退。这批人是楚哲昶早年亲自训练出来的,对这种暗号的使用十分娴熟。
“给我追!”眼看翀越军退了,刚刚被打得晕头转向的贺兰赤光顿时来了精神,提马就要追,苏沁却下令在此时鸣金收兵了。
☆、第五节
这一仗,怎么说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次小胜。毕竟前来叫阵的翀越军被他们打退了。可是呢,这次小胜是建立在贺兰赤光惨遭围攻的基础上的。而且,翀越人显然没想到枢国真的会有人出来应战,因为苏沁现在的策略就是要跟楚哲昶耗下去,而不是这样的硬碰硬。所以,他们也就带了万余人,意在挑衅不在取胜,所以见势头不对,也就无心恋战,这才成就了枢国的这一次小胜。
这一点,翀越人清楚,枢国人当然也清楚,搞不清楚的貌似只有贺兰赤光一个人。他是被救了回来,但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翀越来人叫阵,苏沁隐忍不发,被他视为懦弱畏敌的表现。于是,半桶水却自视甚高的贺兰赤光,决定亲率一万精兵把翀越人打退,最好是能乘胜追击,直接杀到楚哲昶的大营里去,到时候拿下赫赫战功,再狠狠地奚落苏沁一次,发泄一些心中堆积已久的积怨。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是,他优越太久了,从来顺风顺水的他完全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事情是他那顶皇亲贵胄的帽子压不下去的,所以,他被围攻了,打得灰头土脸,仓皇失措。好在薛千韵出兵扭转了战局,把他从“我是不是马上就会死”的惶恐中救了出来。然而,他心里气啊,把自己这次的失败和狼狈全都怪到了苏沁头上,完全不觉得,如果苏沁不下令出兵营救,他已经回不来了。
“你为什么不下令追击?!”议事厅里,灰头土脸的贺兰赤光拍着苏沁面前的桌案喘着粗气质问,好像他才是主帅,而苏沁才是刚刚打了败仗的人。
“穷寇莫追,万一前方真有埋伏,你行事又如此鲁莽草率,我们能救你一次却未必能救你第二次,这已是万幸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敢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哥可是鼎鼎大名的佐伯将军……”贺兰赤光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够了!!!”苏沁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见主帅如此生气过,“贺兰赤光,我可以容忍你屡屡以下犯上,但今天你刚愎自用,不听号令,擅自调兵,致使损兵折将,你可知道今天就因为你的鲁莽草率,死伤了多少人?而你竟然还在这里叫嚣猖狂,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视军法如无物,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军棍!”
“锦婷,你……”贺兰赤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拖了出去,紧接着就传来他杀猪般的嚎叫。只不过此时这传遍营区的嚎叫声,听在平日里看不惯贺兰赤光的人耳朵里,简直舒爽得不得了。
随着贺兰赤光的嚎叫声渐渐变弱,众人的目光也都从议事厅外收了回来。
“打得好!”有人称赞。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今天打了他,明天他会不会直接告到皇上那去?”有人担忧。
“……”没人接话了,大家都齐齐望向主帅苏沁。
苏沁此时也看着大家,笑了笑,“打都打了,哪管得了那么多,随他去!”
“哈哈,就是嘛!”
大家见主帅笑得一脸轻松,刚刚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回去,下令杖罚的是主帅,天塌下来也砸不到自己头上不是。只有薛千韵,望向苏沁的眼神中,还透着重重的忧虑,因为只有他知道,苏沁的孩子烬殇还在贺兰莺手上,这也是贺兰赤光在苏沁面前行事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他有恃无恐嘛。可是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他倒是委实替那孩子担心了起来。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这样成了政治博弈的筹码。回头看苏沁,只见她眉头紧锁,紧抿着嘴唇,撑在桌面上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果然,刚刚的故作轻松都是装出来的。相熟也不算短了,薛千韵明白,作为一个主帅,严明军纪,小惩大诫,苏沁没有做错,她处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可是,说到底,她毕竟不是性格强硬的人,这样血腥的处事方式,终究还是适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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