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日后,听闻永安出嫁需回门。我站在柏梁台上,俯视着这个京城。左边是丞相府,紧靠着是尚书台,又有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目光落到某一处,只见那里火光冲天,天空仿佛一片蘑菇云一般。我冷冷的道一句:“楚将军,恭喜你!”
下了柏梁台,我径直往玄武门而去。那时,宓鸢相伴一路,只说道:“那丝线要宫外才有,若能绣得一副百鸟朝凰图,必须用那丝线。”我随口应,心想不过几句马虎眼而已,也没那么认真。快到玄武门时,有太监驾着马车来,我顺势跳上马车,至玄武门口,有侍卫排查,我伸出头道:“本宫要绣一副百鸟朝凰图,缺了些丝线,所以出宫采买。”侍卫看我是随连瑾礼封禅的丽昭仪。即便心里千万疑惑也不敢多言,只能放行。
马车一路到京郊,我看四处无人,才把永安放出来。她一身侍女打扮,看着更显得稚嫩。我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一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她有些不舍的看着我,不过少顷,就扑倒在我的怀里,“楚姐姐,大恩不言谢。安安都记在心里了。至于复国,且待安安他日定搅他宣仁江山。以奠我那亡父亡母。”我点点头,催促着她上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在我眼前消失成一点,我才回神过来,从心底叹了一句:“菊花姑娘,一路走好。”
☆、四十 遍寻苏忘疑云起
那是宣仁三年五月二十八,池塘里荷花满溏。我坐在倾樱宫,一针一线的绣着百鸟朝凰图。白薏歌来了我的宫里,彼时她因为钦鸾殿国宴救驾被晋位宁淑媛。我给她泡了一壶清茶,她告诉我道:“将军府大火,永安被烧成灰烬,全没了。”我看不出神情,只与她闲话着,“依稀记得姐姐当初九死一生入宫,陛下让你少问棋局,只关风月。可钦鸾殿国宴,却不简单,姐姐连我也不告知一二?”
她愈发的看着老练,淡漠的回答了一句。“我不过看平阳过分嚣张,所以想挫她的锐气。”此刻,我的心里已经全然明白。国宴刺客乃白薏歌和平阳二人斗法唆使,其中哪有对错是非之分。
思量间,我又添了一句:“那舒婕妤陆晴笙落胎,又是何人?”
她不假思索道:“宸贵妃。”
此刻,我想我比她清楚。陆晴笙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掉的,只怕不能由白薏歌说了算。如今,顾芊芊被灌了绝育汤,苏忘多日不见,永安走了。我愈发的感觉自己势单力薄,看着白薏歌,我想到多年前我曾带着线索投诚她。似乎,她拒绝了我。那么,现在呢?
我试探了一句道:“姐姐如今入宫,只怕不是想着复国罢?”
她笑:“我只想寻个地方,安身立命。”
那是白薏歌回宫后,我第一次单独见白薏歌。此后,我去看了一次舒婕妤。我问她:“荣妃待你好吗?”她答:“陆家人从来瞧不起我母亲,如今又何来好坏之说?”彼时,我有了其他心思。索性道,“后宫长日漫漫,妹妹若无事多来倾樱宫坐坐。彼此也好做个说话的伴儿。”
那是宣仁三年六月下旬,我已经一个月没看到苏忘了。因为养着太子,甚至连多少天没看到连瑾礼我都不记得了。也许,他有了李安已经忘了我。
太阳晒得人,愈发的闷热。我摇着扇子到永宁宫,却看四周空无一人。推开醉云殿的门,仿佛推开尘封许久的门一般。莫名的萧索感袭来,依旧是毫无人烟。我四处兜兜转转的看了看,问题来了:苏忘去哪儿了?
☆、四十一 疯人疯语引疑线
宣仁三年六月初,乔子胥请旨娶平阳公主。卫流霜送上凤印请平阳公主下嫁,那是六月十五。连瑾礼给平阳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出嫁婚礼。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平阳端庄的样子,六百名宫妃随行,我不由得叹道,比起永安的确截然不同。次日,平阳随乔子胥一行启程回高丽。
六月下旬,我第一次找寻苏忘,没有任何线索。
后来我多次找寻,苏忘依旧无影无踪。一直到了那年七月,我翻遍了上林苑,找遍了后妃十八宫,甚至于连六局,夜庭,暴室,永巷,我都翻遍了。可苏忘,依旧无影无踪。
我的心,仿佛被提在了心头一般。他们都走了,难道苏忘也走了?
那天夜里,满天繁星,连一丝彤云都没有。宓鸢说,一年前陈晨为查单离华的案子,去了乱葬岗。
乱葬岗!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出了倾樱宫,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太监,提着灯往乱葬岗而去。这个夜晚,星星明亮得出奇,抬眸都能准确的找到北斗七星。可越往前走,我越是背脊发凉。都说“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可我却生出了些许胆战心惊。想来,我做了不少亏心事罢。
乱葬岗阴风阵阵,臭气熏天,稍不注意都能看到些白骨森森,尸横遍野。我四处翻找,终于在一颗大槐树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苏忘看到我时,已经神志不清。她口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才听明白:“放了她,不要,不要。”我赶紧吩咐人把苏忘抬走,回到永宁宫时,已快天明。俾女给苏忘梳洗干净后,她蜷缩在我的怀里,我才发现如花般的女子为何瘦成了一团。她的身上,有阵阵香味,令人感到舒畅不已。我安慰着她,“苏忘,你放心,没人能威胁你。”
她有些踌躇的看着我,疯言疯语道:“你是谁?不要杀我,不要!”
我轻声回答着:“我是楚云漪啊,你不认得我了?”
她有些瑟瑟的蜷缩在角落,瞳孔放大,整个人看着愈发的消瘦。我看她的神色,显然她有些怕我。只听到她喃喃自语着:“不要……不要……不要……”
☆、四十二 香消玉殒芳魂散
我看到苏忘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黎颜秋。她们都是疯言疯语,而黎颜秋却在我的游说下吞金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苏忘扑倒在我的怀里大哭,只一口一个道:“对不起安安,没做好姐姐。”她没哭的时候,已经在我的怀里睡下。
我从永宁宫出来,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苏忘一直说自己对不起永安。永安用鲍菊花代嫁,又火烧将军府一事,是我和苏忘策划。如今,众人只知永安葬身火海,却不知她已然逃离。所以,苏忘的言辞让我无法解开。宓鸢在旁边问我:“小姐,襄贵嫔如何处理?”我一时无解,只能应一句,“传信给宸贵妃,并且回了陛下,告诉大家苏忘精神错乱一事。
那天夜里,我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满天繁星。陷入阵阵沉思,苏忘到底怎么了?永安到底怎么了?越想,越是后背发凉。我大胆的给出了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结论——永安死了!
伴随着夜色,我的眼皮有些微沉。看着纱帐迎风而起,飘扬得却似薄雾般。倾樱宫隐约听到飘渺的歌声,我睁开眼,看着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只听得到风和歌的声音。彼时,我看到苏忘穿着白色纱裙走来。我唤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盏冷茶,她也不饮,只看着清醒不少,轻声道:“娘娘,这后宫不太平。对手不只是陈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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