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旅_笔和书【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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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存的作家们有一些放松了,有的物伤其类眼眶红红的,还有些仿佛对甘愿信心不足,明显还绷着神经。

  莫渊忽道:“那边有人!”过谦等循声望去,见两个男人正撒腿狂奔,时避砖瓦,时躲电线。绿萍是机器人,目力能够及远,一看便说:“是曾衍长和宇文茂!”甘愿淡淡地说:“曾衍长能带着一个普通人类逃得这么远,神通不小。”

  有作家微弱地提议是不是救他们上来?多数作家愤懑难平,不肯松口。曾衍长也看到了飞船,用力挥手。甘愿颇感为难,看了看绿萍,看了看魏晋,又看了看过谦。绿萍不言语,显然是不愿相救。魏晋朝甘愿微微点了点头要她救人。过谦对曾衍长情感复杂,对宇文茂则甚为感激,于是说道:“咱们好歹担着个‘作家’的名号,见死不救似乎不是我们该做的。”有人反驳道:“可他……”过谦抢着说:“他们毕竟是两条人命!下面的情况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

  人性的高贵悄然占了上风,十来个作家说:“救上来吧,看他羞不羞!”说两句狠话,行一桩善事,过谦觉得他们从没这么可爱过。其他人保留意见,却也没坚决反对。

  飞船下调了高度,超低空飞行,一条软梯垂下。曾衍长左手拉住梯子,右手提着宇文茂,四五下就飞身上了船。他和宇文茂头脸脖子到处都是伤痕,衣衫不整,宇文茂右脚的鞋子都跑丢了。过谦朝宇文茂笑笑,宇文茂报以一笑:“《蓬勃》杂志的主编成这样了,还认得出吗?”过谦笑道:“如果只有西装革履的时候才认得,那我认的不是您这个人,而是您的衣裳。”宇文茂笑了。

  他二人生死间挥洒谈笑,甘愿与曾衍长却满怀敌意。甘愿道:“曾谷主,把幻谷搅得天翻地覆,你这可称心如意了吧?”曾衍长嘿然不语。甘愿冷笑道:“我曾数次警告过你,老谷主有言在先,只要幻谷不再纯洁,必遭灭顶。你偏不信,偏要自行其是。到头来我没有赢,你也输了。我的一心守护,你的千秋大梦,同付东流。”

  飞船重新拔高。曾衍长不理甘愿,环视众人。积威之下,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可那排斥、冷淡、无言的责备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他哼了一声说:“本座亏欠你们的,自当努力偿还。”绿萍追了一句:“怎么还?”曾衍长向前一指:“要出幻谷,需过两大法阵,‘四季分明’前还有‘岁月如流’。你以为凭你和甘愿,能过得了吗?”过谦奇道:“‘岁月如流’?”曾衍长整整凌乱的衣服说:“‘四季分明’强调的是作家自身素质,‘岁月如流’显现的却是外部种种因素。一部小说能不能传世,一位作家后世如何评价,自身和作品是一方面,风习与观念的改变,误解、偏见等等都不容忽视。能禁得起时间检验,穿过如流岁月,你和你的作品才算真正留下来了。此阵凶险,我和甘愿上次交手,大损元气,我二人如不合作,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众作家既惊曾、甘两位曾经私下较量,更惊前头还有什么“岁月如流”。原以为死里逃生,哪成想另有险关。绿萍想要说话,宇文茂插嘴劝道:“主管,谷主所言不虚,待会儿到了关口便知。”他身属“曾派”,却本性仁厚,常常巧妙地为“甘派”化解危机。绿萍对他比较信任,听了便不说话,只看甘愿。

  前方进入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时光之流潮起潮落。甘愿顿了顿才说:“好,我跟你联手。假如你想借机偷袭,拼着两败俱伤我也会将你打下船去!”曾衍长只道:“这时杀你,等于自杀,何况我要除掉的人里从不包括这批作家。你安心好了。”

  ☆、生离死别

  三十一

  通道内,白天黑夜不时切换,秒针、分针“嗖嗖”飞来,如同暗器。绿萍驾驶,曾衍长、甘愿左右开路,将分分秒秒或弹或拨。过不多久,大量红红绿绿的光球迎面扑来。甘愿提高嗓子说道:“绿球是社会风俗的演变,较为平和,只管打。红球是对小说和作者的误解、偏见,要小心些。”曾衍长不好说他红绿难分,笑笑不语。

  光球数量极多,刷刷掠过,又快又猛。甘愿将身一挺,下巴微抬,双眼发出束束激光,打得满天都是红气绿雾。曾衍长暗暗心惊,笑道:“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双掌连环推出,“□□”一个个连珠炮般发出,“啪啪”声密如爆豆。甘愿瞧得心中佩服,笑道:“你不也藏着看家本事吗?”

  他二人言笑自若,似乎不甚费力。过谦、莫渊、魏晋等人却看出形势严峻。要逼得甘、曾两大巨头各出绝技,恰恰验证了这套阵法的猛恶难当。

  船下水面上流过一个个古今中外小说家的面影,魏晋看着,感慨万千:“有些作家本来倍受推崇,死后却起落不定,饱受争议;有些作家早前不被理解,过后却如日中天。”过谦也在看那些大作家的脸:“比如呢?”甘愿百忙中插了句:“前一种比如伊迪斯华顿,后一种比如《呼啸山庄》的艾米莉勃朗特。”曾衍长不满地说:“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给过谦答疑解惑?”

  绿球渐少,红球渐多,几近密不透风。甘愿笑道:“毕竟还是人为因素更有杀伤力,你看这些误解和偏见,层出不穷。一个作家能获得公认的声誉,实在也要有点运气。”曾衍长凝神击球,随口说:“历代如此,何足为奇?”

  突然间前方漂来了几个紫球。甘愿忙道:“紫色光球只可用柔劲推挡开去,不可击破。那是故意的诋毁中伤,比无心的误解偏见恶毒得多!”曾衍长眼中瞧来,红绿两色勉强分为黑白,红紫二色完全没有区别。他一生要强,不愿在平生第一劲敌和一众优秀作家面前自曝其短,笑了笑说:“以我的功力也碰不得吗?”

  他说着差一点儿就击碎一个紫球。甘愿忙替他发力弹开,奇怪他竟与一个光球赌气:“别说现在你我都只有七成劲力,就算我们上次没有拼斗,轻身上阵,这紫球也是避之则吉。”

  红球渐少,紫球渐密,甘愿自顾不暇。曾衍长捏了个□□,“啪”,端端正正打碎了一个紫色光球。甘愿绿萍都吃了一惊。那紫球一变十,十变百,细胞般扩散组合,瞬间化为帽子般形状,不偏不倚正中曾衍长头顶。过谦、魏晋各解安全带,欲要上前相助,“帽子”破开,紫色汁液眨眼工夫流遍曾衍长全身。

  宇文茂抢上前去,被甘愿一把扯住。甘愿眼中露出一丝怜悯:“诋毁者喜欢扣人大帽子,你再反抗也只落得个污秽满身。你为什么不听我话,非要逞强?”曾衍长衣衫尽烂,皮肤灼伤,血箭四射,但绝不肯承认自己不辨颜色,强辩道:“我就不信小小谣言,能奈我何?”

  魏晋度其情势,自己已不能袖手,当下上前替换曾衍长,站到船头左侧。曾衍长肌肉块块掉下,众作家低呼畏缩。曾衍长痛痒如狂,语声凄厉:“我是不是没救了?”甘愿停了停才说了声“是”。曾衍长大笑道:“好,好,本座纵横半生,死在谣言手里。就是死,我也要死得你们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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