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檀当下眼泪直流,脸色亦是微白转绯,根本说不出话。木缘与卓焉手忙脚乱地跪在一侧,搓着她前胸后背替她顺气。
撑着案几苦哈哈地咳了半晌,终是将回呛的那口水吐了出来。司檀浅饮一口倒好的清水,盖下喉间灼痛,才音色微哑道:“他虽说吃不了人,可比鬼吓人得多!”
这话好巧不巧地,就被强行走进后园的风顷棠听到了。
武人耳目一向通灵清明,风顷棠自小被逼着训练,自是要比常人强多倍。司檀此言,恰迎掠池春风,传入他耳中可谓是一字不落。
有那么吓人吗?能比鬼都吓人?他顿时脸黑如焦炭,缠着绷带的两手亦是骤然紧握。
怔然站立片刻,抬眸沉沉远望见水榭中那道与记忆中没多大区别的身影,他无奈勾勾唇角,阔步迈近时,边走边道:“背后这样说人坏话,可不太好哦!”
陌生的脚步重重落地,闷沉如鼎。司檀倏地面露惧色,长睫颤动如仲夏蝉翼,黑漆漆的眼中更是溢满了惶恐。
她转头看了一眼。满园芳菲相拥下,几瓣细碎扬洒。来人染笑眉眼绽如杏花,银甲在身,步履稳健。原该是刚与柔和谐相融的美妙一幕,却配上他一身的邪魅肃杀,白白浪费了身后遇风纷飞的春。色。
司檀睁目一愣,自软垫上迅速爬起身,“你你你,你怎么就……”惶恐之下,她脑中混乱,口中所言句不成句。
她要说什么来着?她也不知道啊!
她求救地望着薛云希……
薛云希闷声抖着肩头,笑得欢块又恣意。根本无暇顾及因怯怯往后挪步的司檀。
“本将军记得,前不久有人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教养来着。这才多久,忘了?”
司檀强壮胆子迎上他的目光,脆生道一句“没忘。”便心虚红胀着两腮不再搭理他。她在自己府里,还不能说话了?
不过想想,这样说人家,还被听到,却是不太好。
可他的形象在她心里,根本就是个无。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都不用不好意思。
看吧,她得多诚实!
如此想了一番,司檀自觉理所应当,也不心虚,更不再压抑。好似肥胆儿又回来了,定定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亦不躲。
风顷棠也不再紧揪此事不放,银甲摩挲出几声刺耳的响动,他颇具深意地扬起眉梢看了司檀一眼,毫不见外地搁下手中阔刀,就地落座。
这下,薛云希可忍不了了。
只因风顷棠正坐的位置,恰紧挨着她。那把长柄阔刀落下之处,与她茶盏之间咫尺的距离。
他不知,将随手兵器刻意晾人眼前,是为挑衅么?他这是做什么,要打架啊?
薛云希斜睨数眼,见他还没收起的打算,登时怒气冲天:“臭淫贼,想打架直说,别跟本公主弯弯绕绕的!”
这可就真真冤枉了风顷棠了。
矮几就这样大小,他不放在那里他放哪。
可薛云希只想教训了他,哪会给他细思慢想的时间。说着,摸向腰间抽出长鞭,飞速起身落开几尺。估摸间距尚可,扬鞭如灵蛇,朝矮几上的阔刀卷了过去。
风顷棠身手了得,哪会给她轻易夺取阔刀。一掌拍向镌刻有游龙腾雾般行体小字的刀柄,刀身受力,刹那间若风扬疾雪,翻转数圈之后,稳握在手。
“你发什么疯?”
“活得不耐烦了你!敢骂我。你才发疯,你全家都在发疯!”
风顷棠几番回想,仍摸不着头脑,更是不知她因何而怒。他利眸浅眯如钩月,视线自她手中银鞭,缓移至她盛怒大绽的脸上。
道一句:“有病!”
薛云希何曾被人这样当面骂过,登时毛发竖起。凤眸紧锁这面前气焰嚣张的人,气地愤然咬齿。
“既你有意找死,本公主今日手痒痒,赏你一顿好了。”说罢,右手轻巧舞动,银鞭钩刺乍起,朝着他面门上直甩去。
风顷棠道:“谁赏谁,难定,”
他自是不会惯着她,或者任她随意打杀。漠然一笑,运气将阔刀逼出刀囊。趁着银鞭未落,利索挡去这道凌风。
这一来二去的,他二人算是掐开了。
长公主身手利落,可到底是女儿家,哪能轻易比得过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风顷棠。起初还有招有式,落了下风后,开始杂乱无章。可她不愿放手,扬鞭死缠着风顷棠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我告诉你,别伤着我小表嫂了。”她停鞭微喘口气,邀道:“有种出去打。”
好容易停下,风顷棠欲抽身离去。可薛云希完全不给他选择的机会,上了瘾似的,抽起鞭子继续来。
如此,二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自水榭到石桥,自地砖到树头,激烈缠斗地难舍难分。
是的。司檀被她二人这突如其来的激战惊得躲进角落,趴着立柱战战兢兢看他们上蹿下跳,耳边铁器碰撞久久不绝。看这一时半刻停不了的架势,她只能称之为“难舍难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檀站地累了。追随着他们四方流转的墨色珠玉,更是酸痛难忍。
瞌睡。她连打好几个呵欠,颇感疲倦地揉揉眼睛。转头再确认一眼,觉得他们暂时不会打到这水榭中,便缓缓回神,捂嘴再打一呵欠,重坐回软垫上。
木缘新添一盏茶,端搁在司檀手中,“夫人累了吧,喝口醒醒神。”
困的好想睡觉啊。司檀盯着手中花茶,闷含一口气,将两颊撑的圆乎乎的。
也不知他们能打多久,她什么时候可以回院里。司檀哀叹一声,耷拉下眼睑,端茶浅抿一口。不烫亦不凉,茶如清露滑进嗓间,须臾之间驱逐开倦怠与懒散。
困意转浅,她又捻起一块甜糕送进口中,柔丝入喉,甜儿不腻,倒是说不出的满足。
他们哪有她自在,爱打就打吧!
可全然出乎司檀意料的是,风顷棠在之后的几天里,像是捏好时间似的,日日装模作样按时到府,美其名曰:做客。
他身为上将军,平时都很闲吗?闲到整晌整晌的去别人府里转悠?
已经一连多日了,只要风顷棠进府,薛云希就例甩鞭子。他们见了几次,交手几次。
还有这样做客的?
起初司檀还兴冲冲观望,时日一久,她被吵吵地凝着眉头。好生活被人搅扰,能开心起来才是奇怪。晚间回到院中,她耳鸣嗓痛。见闻亦回来,张了张口想问问他,可顾及他连日奔波辛苦,便忍着没说。
闻亦发觉她小脸异常拧巴,可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终是忍不住揽她过来轻揉一把,“谁欺负我家乖兔子了,这么可怜?”
“没有人。”只不过满园花木被摧毁殆尽,司檀心疼坏了。她两臂勾在闻亦颈间,缩着脖子往里蹭了蹭。暗自组织好语言,才苦兮兮倒了一股脑苦水。将风顷棠与薛云希之间的战争,连同他闲来说过的话,细枝末节都讲述的清清楚楚。
“我们与风将军不甚熟络,之前更是毫无往来。他平白无故,往我们府里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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