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闻亦揽着她的两臂再紧上一寸,好给她再多一分安全感,也使得她不再那么恐惧。
“我以为,你找不到我了……”司檀往里一靠,“哇”的一声扑在闻亦肩头,嗓音凄冽,放肆地大声哭嚎着。心头起伏不定的失落与无助,园中步步逼近的威压,在此刻,都化作了崩塌水洪般的眼泪。
之前或是委屈,或是难过,她都是低声抽噎着哭泣,从不见她像现在这样。闻亦抚着她因放声大哭而抖动不止的脊背,眉眼低垂时,蕴满无尽的怜惜。
他轻声道:“我怎能再找不到你?”
愈是细语安慰,她哭得愈是凶猛。像是漂泊许久又归家的孩子,每一声撕扯嗓子般的哭喊都如同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闻亦知晓她害怕,也没阻止,任她将一肚子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可她这一发泄,直到马车在府门外停下也没能止住。
从宫门到侯府,这一路不算远,可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之上。这也就是说,她已经哭了半个多时辰。闻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到了家就不能再哭。”
司檀仍是埋在他怀里,小声抽泣半晌才伸手揉了揉眼睛。“是你说让我伤心了就哭的,我、我就再哭一会儿。”说话时,她鼻音很重,嗓子明显见哑,比着先前的如溪水流淌山涧的清凌,低沉了许多度。
她说再一会儿,就真的一会儿。抽抽搭搭地缓了一下,待收了声音,就真的不再哭了。
想着宴上她本就没吃多少,这么久的折腾,也该是饿了。闻亦轻抚着她软白的后颈,“已是晚膳时间,该下车回食厅去。”
一说要下去,司檀两手摸索着环在闻亦的腰间,小脑袋顺势晃着满头的珠玉转了个位置,也不抬起,软趴趴地贴着闻亦的颈窝。哑着嗓子,有几分撒娇耍赖的气势,小声低喃道:“我不要出去……”
这一路她这么哭嚎,马车之外跟着那么多随从,必是统统听了去。方才那声音有多凄惨,她哪里还有脸装作无事人一样。
她不要。
心头的恐惧经眼泪的冲刷渐渐散了,却又翻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悔意与懊恼。司檀往闻亦怀里钻了又钻,完全没了大哭时的放肆,若是这里有个洞,她定是毫不犹豫地躲进去。
闻亦知她在想些什么,默声笑了笑,“为何不要?难不成你打算缩在这儿不走了?”
越说,司檀越是不好意思。她两手使劲揪着闻亦的束带,像是一只扒在树上偷吃果实的松鼠。默然良久,她才慢慢退了出来,低着头,“我……才没缩着!”
她磕磕巴巴地否认,摇晃脑袋时,两鬓低垂着的珠玉细碎轻响。两脸蛋像是豆乳,又白又软,还能漾出波来。
闻亦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声线拉长,附和道:“是,你没缩。”
是钻,兔子打洞一般地使劲往他怀里钻。缩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刚刚的状态,还是太轻了。
他话中有话,司檀当然能听得出来。她抬起下巴颇显孩子气地鄙了他一眼,很是坚定认真地继续否认说:“我真没缩!”
她刚哭过的眼睛肿的像是俩水泡,飞起白眼的时候,好似一开一合都能挤出水。映着她圆嘟嘟的脸,又可怜,又可爱。
闻亦禁不住就想要笑出声来。可一想到她才止了哭声,他若是这么笑了,她又得憋出泪。忍了忍,闻亦敛神安静地坐着,等她自己回转。
可等了许久,司檀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闻亦无奈的叹口气,“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说罢,一把将她揽了过来。
还不待司檀有所意识,闻亦像是拎起一只兔子一样,轻松地就将她带进怀里。“不能再这么耗下去,要饿昏头了。”说着,闻亦抱起司檀倾身出了马车。
“你,放我下来……”司檀惊呼一声,扑腾着两腿抗议道。
闻亦含笑看了她一眼,也没放,一直往前走着。他道:“你赖在上头不走,不就是怕见人吗?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气,也省得旁人笑你。”
他这样说着,司檀更觉没脸。被随从听了一路的鬼哭狼嚎已经够丢人了,到了府外不下车,还得让人抱着,她往后别出门了,就待在院里捂着脸过活罢。
司檀以阔袖掩面,往里靠了靠,轻声请求道:“我自己能走,你快放我下来。”
闻亦眉梢微动,于正门前停步,“真要放?”
司檀捂着脸,捣蒜似的点了点下巴,道:“嗯嗯。”
“能走?”
她很是确定的应道:“能!”
闻亦憋着笑,这才将她轻轻地放下。
脚一着地,司檀像是一条滑进水里的金鱼,呲溜一下就没了影。府外正站着两排侍卫,正门内还有来来往往地仆役,她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承不了这样的打量。如此,不快些跑进院里,待在门口被人当猴子看吗?
闻亦失笑摇头,提步随在她之后进了门。都说人一急,跑得比兔子还快。看前方不远处她这如火烧裙角飞奔回跑的模样,可见此话也不掺假。
食厅内,婢子们已将饭菜布好,司檀也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许多。
待用了膳,时辰尚早。闻亦至书房,于案前提笔。司檀不知他在写什么,也不感兴趣,就没问。实在无聊,就自己到院中走了一圈。这府内她还不熟悉,也没走远,最多就是出了院门到园中逛逛。
园中景色宜人,夜间有星辰作陪,有暗香盈满园中边角。树影幽然,清池映着层叠山石,别有一番滋味。缓步闲走一圈消了食回来,顿觉神思舒朗。
进了门,透过缝隙,司檀偷偷朝书房内瞄了一眼,此时的闻亦还如之前那般认真书写着,好似还未发觉她已经回了房。
认真时的他眉目肃然,与平时的温润截然不同,远看宽背直挺,双睑低垂时,颇有几分严肃凌然的气质。昏黄铜灯投射过来,在地上映出他俊逸有神的影子。这样的闻亦在司檀眼中也是好的,怎么看都好。
司檀墨珠四下流转,狡黠一笑,就悄声走了过去……
☆、懵懵懂懂
书房中,置书案的宽台正对着门口,闻亦整好侧身而坐,面朝着另一侧的黑漆九层书架。猜他应是还未发现,要不也不会动也不动。司檀微微舒一口气,就蹑手蹑脚地继续探步往前走,做贼时,心跳的都会厉害。她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距离越来越近,她笑得更是贼,两梨涡绽开如花,娇嫩的圆脸上溢满贼窃窃的得意。
还有一步,她就能迈上木阶了……见闻亦还是纹丝未动,司檀掩唇偷偷隐去呼吸声,小心提裙角提步上行。
“啊——”
还不等她靠近,清凉环绕,司檀惊呼一声,轻飘飘地就被一股古怪的力道带了过去。她紧紧闭着眼,有些惶恐无措地胡乱挥舞着两手。
闻亦稳稳地接下她失重的身子,箍紧她猫爪一样乱挠的小手。带着几分兴味的视线悠然落在她脸上,唇角默然上扬,道:“你偷偷摸摸的,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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