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才饭桌上秦嫣对翟容的亲近,最终令他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况且,从姑娘的安全角度来考虑,贴身防护要比大帐四周派人看守,靠谱得多。
听到两人共住一个军帐,翟容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秦嫣也很是喜悦,知道秦将军对他们的事情,是赞同的。将来能真正认清身份,也会认这门亲事。遂高高兴兴和翟容一起向徐将军和卢五郎告辞,携手去了那军帐。
翟容走过卢五郎的时候,和卢五郎对视了一眼。
这卢五郎是秦都督前任妻子,卢慧娘的娘家侄子。
很小就来秦家学文习武,由卢慧娘一起抚养。
秦都督先前失去妻女之后,意志十分消沉,并不愿意另行娶妻。这个卢五郎始终跟随其后,多次表示愿意为秦都督养老。
直到后来,秦都督见到跟慧娘颇有几分神似的新夫人,这才重新组成了家庭,如今子女双全,十分美满。卢五郎被他认作义子,关系依然亲厚。
秦都督也曾多次让卢氏长辈出面,为五郎选择合适的妻子。都被五郎以军务繁忙,婉言谢绝了。
秦都督后来才品味出来,五郎依然在等着十三娘。在那次兵乱之后,五郎带着秦都督的人手,和傅言川大侠一起,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便飞马赶到了。他们只找到了夫人的尸身,始终没有找到小姐的尸体。
五郎几乎可以确认,十三娘一定活着,只是他们找不到她。
旁人对那小丫头知之甚少,但五郎却是从小看着她到处闯祸,为她打扫残局之人。唯有他最清楚,那个小娘子的动作是多么灵巧有力,面对危机时,是多么处乱不惊。
卢五郎看着翟容,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翟容抱拳向他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五郎也抬臂还礼。他看着秦嫣,目光有些呆滞出神。
唐国女子改嫁、和离,甚至偷个情,都不是太受指责。本来,十三娘已经成婚,不该成为五郎的障碍。但是她方才那种一心维护身边年轻人的行为,却足以说明一切。
卢五郎自认已经很好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毕竟他喜欢的人是卢慧娘。
他想娶十三娘,是因为她长了与慧娘一样的脸……慧娘比他大七岁,嫁人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什么也不能做。
后来卢氏将他送入秦家学艺。他看到小十三娘长得如此像自己母亲,哪怕性情不似,他看着也觉得欢喜。
只是,这张脸依然不会属于自己了。
卢五郎调转目光,让他们两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
秦嫣可没有发现男人们之间那么多心事,她很高兴自己可以与郎君睡一起。本来以为进了军营,一切要听从秦都督的安排,说不定就只能跟郎君在白日人多的时候见面了。
没想到依然有耳鬓厮磨的夜晚可以在一起!
秦都督分配给他们的军帐,也是一个狭窄逼仄的行军帐。这支九原开拔过来的军队,是一路打仗追叛军追过来的,一切从轻就简,不可能有什么舒适宽敞的军帐。
不过,秦都督为了姑娘舒服一些,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里面铺着厚实的短绒毛羊皮铺垫。四壁也都以羊毛毡毯围护住,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行军炉子,烧着一点银屑碳,将个屋子弄得暖融融的。甚至还有铜盆供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
翟容一走入其中,便已不能抬头,只得盘腿坐在羊皮铺盖上:“秦将军还真是将你当姑娘待了。”他熟悉军营之事,知道行军打仗讲究简便,这个帐篷虽然小,里面的东西都不是平时行军所用,应当是秦将军特地去牧民处花重金采办过来的。
秦嫣洗干净自己,躺在羊绒铺盖之中。看到翟容将面巾扯下,道:“郎君也睡觉吧?”
“太热,睡不下来。”翟容直接睡在铺盖之外,将刀便放在身边。这些日子他能够感觉到,星芒教的人开始逐渐盯上他们了。他如今体内有几位前辈的功力,耳目视听的能力不是秦嫣能够比的,多次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尾随者。
秦嫣看着他平躺在自己身边:“郎君,今日的事情不要生气了。”
“已经不生气了。”翟容也就是当时有些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秦嫣伸出手指,攀住他的一支手臂。
翟容眼皮动了动,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没有动,任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秦嫣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帐篷外能够听到篝火燃烧的呼呼声,士兵们走动的战靴声,兵刃杵地的重击声……军营里的一切,让秦嫣紧张了多日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们辗转风雪之中,行走在天山东麓起伏苍莽的大山之中。
秦嫣很小的时候,为了完成星芒教的任务,都要一个人如此长途步行。那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在雪水泥浆中跋涉,一个人躲在避风雪的寒冷石壁下休息,一个人趟过冰河避让冰窟窿……而来秦都督军队的这一路上,风雪大了,郎君会挡在身前,拉着她走;石壁下过夜,他会抱着她;走冰河他也会走在前面,防着她一步踩错,落入冰洞之中。
即使她很适应在天山的涉行,但也是很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翟容感觉着她对自己的全心贴合,在酒宴上的醋劲也就慢慢消退下来。
她跟卢五郎之间那什么“有证据的一见钟情”,问若若肯定是问不出来的。她已经在他面前回忆过无数次自己小时候的情景了,每一个能说出来的细节都跟他和盘托出了,并没有什么卢五郎的身影。
翟容抬抬眉毛,赶了十几天路才追上秦都督的军队。十天前,完全脱离了承启阁的保护,更是每晚担惊受怕。今晚,至少可以将安全的事宜,交给这支军队暂为承担了。
他合目休息着: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翟容带着好奇,慢慢入睡了。
第112章 证据
沙洲城, 暗青色的房屋如层层重墨,隐横在深色的浓夜之中。屋顶上覆盖着洁白积雪,给城池增添了一分轻盈和洁净。
在那座神秘的承启阁府邸之中, 大多数官员都歇息下了, 只有几间屋子零星亮着灯。
东首第三进屋子里,一座七枚扶桑鸟树形烛台上, 七支高低不同的浅黄色油蜡烛,滴落着肥厚的蜡珠, 火苗拉得有五六寸长。
烛台前的红油髹金箔案桌前, 端坐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黑衣高挑的是翟家主, 灰色僧衣的是长清。
长清已经请了河西的大僧,为自己完成了剃度,如今头上的短发尽数被剃去了, 越发显得法相端庄。
两人面前是一盘棋局。
纵横分布,黑白沉浮,一切金戈铁马、杀伐践踏,都在无声中结束了战场硝烟。
翟家主掷下自己执的黑子, 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身为河西密谍总头目,在等待情报、思考布局时,下棋手谈是他时常用来打发时间之事。可是, 他今日从早上一直输到如今的深夜。
“先生棋艺之高,深不可测。”翟羽将桌面的棋子一枚枚捡起来放在玉钵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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