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愕然,面前的男人,征战沙场,素来信仰便是自己一双拿兵器的手掌,便是亲尝百草,也是凭借一己之力,这短短两年时间,竟信了命运。
思索之间对面之人却开了口,“实不相瞒,老夫此次前来,是有事求助先生!”
赤松本就有些愧疚,听他此言,不知怎的竟松了口气,“大王请说便是!”
炎帝犹豫了一阵,这才娓娓道来,“不知先生可听过近来民间的一个传说,便说我那小女儿花阳……”说罢亦触动了内心深处,悲伤难抑,老泪纵横。
赤松亦是一惊,他已是很久未去过人间,自是未听过这样的传说,心中一阵喜悦,若是当真如此,怕是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可以弥补,且他与花阳有过数面之缘,自己对这个心地善良又机灵可爱的小姑娘也很是喜欢,便是没有心中愧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一个孩子被海水吞噬也很是心疼。
只是此事有些蹊跷,若花阳当真坠水身亡,又是如何变作一只鸟儿的呢?若真是如此,她有为什么不回家去,而是日复一日做着这般不会有结果的事呢?”
赤松看了眼炎帝,见他眼中深切期盼,仿若自己不去答应便会颓然倒地,忙伸手扶住,“大王只管放心,若此事当真,吾必会倾尽全力救回阿阳,只是于我看来,这传言也有些不合情理之处,大王还是不要报有太大希望,做足最坏的准备,才是正理。”
炎帝怎能不知他良苦用心,忙抓住赤松衣袖,郑重点头,感谢之情溢于言表,亦期盼着早日得到个真正的消息。
赤松也不多留,叫身旁童子好生照顾两位大人,刚从外面回来又要出门而去,于山顶之上转身化作一条青龙,向着东海之滨飞去,不出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重生之恩
夏日的海面浪花颇大,冲击海滩的声音犹如一只巨兽的嘶吼,一个大浪拍在赤松子的脚面上,凉意自脚下浸入四肢,也不知那样的一个女孩子,是如何忍受这浩瀚无际的冰冷,那时的她,该是怎样的绝望。
赤松环顾四周,辽阔无垠的大海上只有几只纵横盘旋的海鸥,叫声酷似婴儿的啼哭,却并未有什么特别的鸟儿,赤松来到的是海岸的横县,乃是花阳乘船而去的地方,若是她已不在这里,茫茫沧海,凭借凡人一己之力想要寻到是几无可能。
赤松子双眉微蹙,正想着自己该如何施法,恰巧看到不远处生长着棵桂树,开着一串串的金黄小花,把周围几里都熏的馥郁芬芳,当下计上心来,朝着花树轻声言语了几句,修长的手指捏了个诀,随即食指一点,满树的小花便悄然脱落,自发的朝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飞去,不出片刻,整个海面上俱是飞扬着的金黄小花,几只海鸥见到此景似乎也觉甚是怪异,忙从海面上一跃而起,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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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阳的生活日复一日,白日衔石,夜晚休息,海岸上的那棵桂树便是她每日的栖息之地,亏得她化鸟之后识得了常驻于此的海燕,海燕们见她可怜助她在桂树上筑了个小巢,这才算有了定所。
她今日便又像平常一样,早起开始了日常运作,见天空中的白云洁白无暇,便忍不住飞到天上穿梭一番,一时之间忘乎所以,竟是飞的远了,尽了兴才往回折返。
岂料飞到一半遇到自己的好友海燕,说她的巢穴被人搞了破坏,叫她速速回去,花阳听到此言气愤至极,忙加快速度往回飞去,走到一半便看到前方漫无边际的黄色花海,便是每日伴着自己入睡的桂花香气,细听之下,花海亦伴随着成千上万个声音,犹如喃喃低语。
捉了一只放在耳边细听,便是那个熟悉而又久远的声音,瞬时大惊失色,又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大小小,无休无止,小像春日里的绵绵细雨,大像海岸上无休无止的层层巨浪,花阳再也控制不住,颗颗泪水直直坠落,仿若再也停止不下。
“小花阳……傻孩子,快回来吧……”
她看到赤松的时候,他依然是一袭青衫,依然是清秀俊雅,两年之间人人都变了许多,唯有他,还是那般的淡若清风,静若止水,面孔上习惯性地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忧愁,唯有展颜一笑的时候,才会变得有些不同,从前的花阳不知他在感慨些什么,如今的她却是有些理解了。
此时的赤松正在那棵槐花树下眺望远方,树上槐花尽散,该是出自他的手笔。
赤松亦看到了于花海之中迎面而来的那只小鸟,心绪终于放回了实处,小鸟远看之下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凤雏,于海风之中直奔自己,便像是摔了跟头大哭着扑进大人怀里的孩童,赤松苦笑,可不就是个孩童。
赤松伸出手臂,鸟儿便乖巧地在他的手背之上落下,眼泪止也止不住,嘴里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赤松心疼,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羽毛,这孩子,傻气的可以,这两年来,该是吃了多少苦头?
想到此处,脸上满是怜惜,“小公主,是你父亲要我来救你的,他现在正在方壶山上等你回去,你可愿意跟我一道?”
鸟儿连连点头,眼泪更是噼里啪啦,又拿着小脑袋朝赤松怀里蹭来蹭去,以示感恩之心。
赤松微微一笑,把鸟儿朝怀里一掬,召了片祥云,朝着方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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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了,他是多么想跟随赤松一同前去,又怕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反而成了搭救花阳的累赘,然而这样等待的过程却是痛苦不堪,有对女儿的心痛,有对传言的怀疑,他经过这几日的细细思考,越发觉着此事有些怪异,只怕是自己思女心切,这才愿意相信这般荒唐的事情。
此时的他盼着赤松回来,亦怕是赤松回来,生怕传言真的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言,其实自己的这一番期盼,都不过是可笑的痴心妄想。
赤松子的邸院里人少,只有他和一个童子,且小童子身量要比赤松矮上许多,自是不可能认错。
即便现在又到了月上中天,他望着远处那个乘云归来的人影,也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便是赤松,心下着急万分,急忙朝着赤松怀里望去,奈何夜晚昏暗,远远看去只是一片模糊,由此更加急切。
赤松飘然而至,便在炎帝面前落定,两只广袖之间便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上面的羽冠七彩亮丽,两只眼睛更似嵌着的宝石。
炎帝见到此情此景竟是怔忪了些许,仿若仍不能相信,双眼直直盯着赤松怀里瞅了半晌,这才面色狂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只是频频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花阳亦是激动万分,自打她化作了鸟儿,口不能言,便做好了此生再不能父女相认的准备,经历了上次炎帝拿箭指向自己之后,更是绝望委屈,自己的父亲果真认不得自己,只把自己当作一般猎物了。
可是此时,她见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沧桑成了如此模样,再不是那个风姿俊逸的壮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愧疚与疼惜,便再也不觉委屈,当时的那丝气恼之情便在此刻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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