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算_梁九GLORY【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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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锦鲤本是赤玉做的,谁知道被浅光拿竹篓盛着浸进玉佛寺的放生池里时,竟全成了活。来年再去时,池里的好些红鲤竟全都成了金鲤,对不对?”我道。

  “是啊!”陈昂驹有些兴奋,“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典故?”

  “我小时候去长青寺找我小奶奶,在庙里一呆就是一天,她会讲很多这样的故事给我听。这个故事我也是有所耳闻,但并不知道得十分清楚”,我道,“总之一来二去,玉佛寺变成了白马寺,从中古世代开始,香火不断。魏家也成了望族,家中子孙出仕无数,鼎盛时期家中十七人同时在朝为官,直到后期在朝斗中被梁家取代,随后没落。我说的可对?”我道。

  “你说得对,但也不对。虽然后期被梁家取代,但魏家就没有过没落的时候,历代白马寺的方丈定出自魏家一支,打仗的时候,魏家可没少捐细软,解放后更是实业肱骨。只是魏家自从吃了那次亏以后,家训上的第一条从原先的‘仕心系君国’变成了‘顺时、听天、知命’。

  “你怎么知道魏家那么多底细?”我问道。

  陈昂驹的目光有些飘远,定定道了一句:“当初带我入行的那位姑娘,就是魏家人。”

  我沉默了一下,只要提起陈昂驹的第一个师父,他脸上的表情一般不好看。

  “我没想到真的有赤玉锦鲤。”陈昂驹叹了一口气,仰头喝光了玻璃杯内的冰水,道:“我以前只当我师父跟我讲的都是故事,没想到真的有。”

  “你就那么确定此红鲤是那赤鲤?”我并没有当真的打算,“若是能靠它见到元集大师固然好,但我还是想找个机会把它物归原主。”

  “我确定,我很确定。你看——”陈昂驹从胸前领口里掏出一根红绳,拿到我面前,“你看两条红绳的编法完全一样,锦鲤的形态也颇为相似。只不过,我这条是师父给我的,所以玉鲤的性别随她。依我之见,你那条恐怕是男的,这个从尾巴上可以看出来。”

  我听来觉得颇有趣,把玉鲤递过去,道:“那你拿着吧,刚好你一条,你老婆一条,你以后就戴我这条,这样也不会混了性别。”

  陈昂驹连忙摇头,把我伸出的手挡了回去,“他人赠你珍贵之物,你怎能那么随便就再送人,更何况是这玉鲤。”

  我笑了,坚持递给陈昂驹:“你来过我家,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样子。我跟我爹现在是能倒多少倒多少,绝不能再往家里带东西了。”

  “你这人”,陈昂驹皱着眉头,拿过玉鲤,一口气就往我额头上套,“多大点玩意儿,你戴脖子上不就完了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无法,叹道:“你没看到我脖子上还挂着链子么。但凡是物件,戴久了用久了,总是会生出感情,到时候想舍都舍不掉了。”

  陈昂驹没有搭理我,转身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我连忙跟上。白马寺的大雄宝殿和一般的寺庙不同,门槛上全贴着金箔,门口又拿漆木栏杆隔着,显然,一般的善男信女是不能进殿参拜的。漆木栏杆有我半人高,一应竖条分间,根本无从入口。我正发着呆,陈昂驹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我一回神,那厮转眼就立在漆木栏杆后了。

  “你怎么进去的?!”我大惊。

  陈昂驹扯了扯脸皮子,眉毛都没皱一下,“干这行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点本事都没有。手给我!”

  我未来得及伸手,只听见耳边风声一阵,再眨眼,已然立在了陈昂驹身边。

  “邪门了!”我低喊了一声。

  “你还没见过更邪门的呢!”陈昂驹哼了一声,手往殿内一指,“你看见没有,那座玉佛台几下面的是什么?”

  我顺着陈昂驹的视线望去。大雄宝殿的正中坐着一尊玉佛,佛像用莲座托着,安置于台几之上。台几用上好的紫檀木雕篆,四脚直触于地,其间中空。大雄宝殿内的盘香燃得甚旺,台几周围烟雾缭绕,我蹙着眉头仔细张望,不想竟吓得后背直冒出一身冷汗来。且不说那台几下的怪什物,就说那燃香周围,密密麻麻全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冤魂鬼怪。它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形态,乍看只是一团白气,可当它们发觉你在凝望时,便全都跟说好了似的,装出极为恐怖的面庞来吓你。

  “你瞧台几下的那些个,抖得跟筛子似的啊!”陈昂驹尝试着走近了几步,我却紧张得后背窜起凉意,手不由自主得握住了挂在胸前的红鲤。佛像的台几下藏着四个还未能飞升的魂魄,颤抖畏缩在一起。因为他们的人形还未全去,面庞栩栩如活人,并无两样。它们身上的衣物崭新,眼角和嘴唇处都封着腊,清一色入殓时的装束。陈昂驹看得入迷,甚至还拿手掩着嘴,轻声道:“喂,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我已体毛倒立,身形僵直,根本没法正常思考。按老底子的说法,我这样的情况,属于开了“天眼”。但凡开了天眼,便再无回转的可能。从今往后,这阴阳六界,不论死气活气,鬼怪妖魖,我全都能看见。

  “陈昂驹——”我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带着哭腔,“我是不是被人开了天眼?为什么我都能看得见?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昂驹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这是为你好,开天眼是迟早的事。”

  我一口怒气蹭得涌上心口,恨不得一拳就朝陈昂驹挥去:“谁让你开了?谁准你开了?你这么爱多管闲事,你爹妈知道吗?”

  我一边骂,一边挂下泪来:“本来这段时间我已经睡不好了,你又开了我的天眼,我以后还怎么睡?!”

  “不干了!不干了!什么屁事!我回家了!”我一把推开陈昂驹,转身往殿外跨。

  “女施主请留步——”我左脚还未跨出大雄宝殿的门槛,肩膀上突然垫了一丝力道,竟擎住了我的去势。我回身,只见一披着□□的寺人的拦住我,合手作揖:“女施主既已入殿,便不是一般人;既不是一般人,这来来去去就不能随便。”

  “你是谁?”我一口闷气堵着,语气颇为不客气,“我心情不好,要回家。”

  “我是元集大师坐下的弟子,廉池。”寺人道,“我见施主胸前所坠之物颇为眼熟,可否摘下借我一看。”

  陈昂驹一个大步跨上前来,揽住我的肩膀,右手提着自己胸前的红鲤,笑眯眯道:“这赤鲤她有,我也有。”

  “大师呢?”陈昂驹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我刚才还见他在殿内敲锣打鼓,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你拿开!”我甩开陈昂驹挂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对寺人说:“我们确实有事相求,想见一见元集大师。”

  “方丈年纪大了,击完鼓,人有些疲累,现下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廉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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