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了婚契,细细叠成很小一块,放在手掌心上轻轻一吹,婚契成了一张小笺。他将小笺往胸口一按,像孩子一样满足地笑起来,道:“现在你在我心里了。”
第二日清晨时分,我和魏延都没有心思安睡,索性拉开帐篷的天窗,相互依偎着等看日出。我和魏延互相聊了许多过去的经历,有些相似,有些大相径庭。他总是作壁上观的那一个,而我总是亟亟投入火坑的那一个。他母亲是百里挑一的甲胄能手,他甫一降生,便是携着真火而来。魏家的老人说,汴州的山、汴州的水都太小,恐养不了他这条大鱼。他需要被放养在名山大川之际、江河湖海之边,方能葱郁成才、真正成器。因此,魏延从小就跟着琼荒贤者游历四方,吸天地之精华,养万物之脾性,再浓烈似火的性子也被磨得棱角四平。
魏家明显与梁家不同。梁家如一盘散沙,基本自由发展,而魏家,井然有序,目标明确。母亲去世后,我和父亲守着家里的一堆宝贝,东躲西藏,倒来倒去。赶上好的时候,日子自然能过得有姿有色;没赶上趟的时候,也过过连一双运动鞋都买不起的日子。守着有市无价的东西太久,人的性子便惰了,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世界变成了灰白色,没了一般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欲望。
“我们一起拍张照吧。”我从包里拿出拍立得,设定好时间。‘咔嚓’一声响起的时候,我支起身,对着魏延的脸颊就是一记亲吻。等待胶片显色的时间,魏延在我耳畔轻声道:“我这辈子都没有照过相,因为怕惹麻烦。和你是唯一一次,以后也只和你拍。”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轻声道:“真的吗?好荣幸。”
“真的。”魏延说完,就俯身吻了过来。他的吻开始清浅,随即转深,我拿着胶片的手一松,胶片落在了草地间。
“你跑不了了,梁砚。”魏延的气息在我的唇齿间。
“都签了卖身契了,还怎么跑?”我嬉笑。
不远处,红红的旭日正在缓缓升起,万丈的霞光刺破云霄,我觉得那一刻,我和魏延是金色的。我何德何能,魏延何德何能,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找到彼此,交付真心。从前种种都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飞奔而去,迎接我的,是两个人的未来。对于此,我很期待。
☆、落雨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特别不好意思,这次更新迟了,对不起大家了。
主要最近发生了很奇妙的事,特殊情况,我就给我自己放了一个小假,也是有点任性。
之后还是每周四早上九点更新哟
连着几日的排爆都异常顺利。工兵连的官兵们很专业,不仅能排弹,还能制弹。任警官派人将挖出的地雷全都堆在一个经过勘察的山坳里,放上专门制作好的炸药,正准备点火的时候,元集大师匆匆赶来,高喊了一声:“切莫动火,留有后用!”
任警官的眉头一皱,问道:“这些地雷年代久远,稳定系数很低,若是现在不炸,我担心后面会有危险。”
“急不得,急不得”,元集大师喘了一口气,摆摆手道:“听我一句,日后自有用处。”
“那这些炸药现在该如何处理?”任警官问道。
“先埋起来。”元集大师手一挥,来了几个拿着铁锹的工兵。任警官立在一旁,看着大师指挥人手。石头忽然从树杈飞下,跃上魏延的肩膀。我惊了一声,跌退两步,魏延连忙伸手扶住我的肩背。
“不好!”我惊魂未定之时,魏延的喝声在我耳边响起。他将我勉力一拽,试图用胸口护住我。下一秒,强烈的气流罩着我的面门,整个人被强烈的冲击波弹起,与魏延一齐摔到几米远的地上。魏延的双臂紧紧箍住我,双目闭着,一言不发。我赶紧将手覆上魏延的面颊,轻声唤他。过了几秒,我察觉到胳膊肘下的衣料渗入一股热流,一探,竟是满手殷红。魏延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低声道:“我手肘擦伤了,快扶我起来。”
我连忙从魏延的臂弯里滚出,将魏延轻轻扶起。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使得周围的人都暂时有些懵,好几个士兵灰头土脸,脸上的毛发去了一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魏延的鲜血自衣料中渗出,滴落到草藤上,又顺着茎蔓缓缓滑落进泥土里。石头的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浑然不觉,只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完全静止了,因为魏延流血了。
“阿砚你愣着干嘛,赶紧扯点布条给我裹上啊!”魏延喊了一句。我望了一眼魏延,唰唰流下两行泪来,一把抱住了他。
“你干嘛,你快点给我止血啊!”魏延又叫了一声,“妈的,痛死爷了——”
我张开双臂,轻轻抱住魏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我的脸颊渗进魏延的颈项。魏延动容,停住了之前因剧痛而产生的机体颤抖,呼吸逐渐变得平顺起来。
“我都忘了,你的眼泪能疗伤——”魏延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低声道:“快小心,别叫人看到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魏延血肉模糊的臂肘正在缓缓愈合。我用袖口轻轻擦拭掉他手臂上的血迹,禁不住低头轻吻了下他的伤口。做这个举动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心疼魏延,他身上一丝一点的伤口都会叫我无限心疼。
任警官迅速带了一队人马从山腰的营地提了好几只急救箱过来。她的面色明显不好看,若不是之前元集大师制止集体排炸,那么现在工兵连的士兵将毫发无损。元集大师立在来去匆忙的人群中间,他本就有些肥胖,单眼皮上的赘肉因为情绪而耷拉下来,少有地露出茫然羞赧之色。
“太公,您没事吧?”魏延在我的搀扶下立起来,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没事。”元集大师摆了摆手,殷红色的袈裟从他肩上滑落些许。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我藏得够好,可这山里的畜生,究竟还是察觉到了。”
我一愣,扭头看向魏延。
魏延尖利的眼色扫了一眼四周,静静道:“怕是还没这个胆。晚上营地篝火时,叫人撒上符水吧。”
我一直隐隐感觉魏延有事瞒着我,却道不出一个所以然。说到底,他本身就藏着无数秘密,有时候他随便一个眼神也叫我印象深刻。尽管心中会偶升些许惧怕,但每当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的手在我肩背蜿蜒时,我的心便无比安定,像是游鱼找到了岩壁,飞鸟觅到了巢穴。
工兵连的人清理完地雷爆炸的残垣后,又立即跟着元集大师拉练去了五福山的背阴面。
五福山一直有一个传说,说这山里住着一位皇后。每当太阳西下的时候,山里的皇后袖手一挥,五福山的阴面便会下起金雨,豌豆一般大小的黄金自天幕而降,落到草地间。这时,山下住着的百姓就会争相上山,哄抢金豆。皇后仁慈,金豆的数量总是一人一颗,不多不少,毫无偏倚。奈何人心贪婪,总会有人多抢走几颗原本属于他人的金豆,以致皇后需要额外施法,追加金豆。久而久之,五福山的金雨下得次数便少了,起先是每月一次,渐渐变成一年一次,到了最后,竟是十年不曾下过一次金豆。山下的百姓为了求皇后出山,便在五福山的背阴面建起了一座皇后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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