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自己身上那许许多多的伤口,再想到脸上这几处擦伤,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不忍告诉太皇太后我的实际情况,只对她笑道,“孙儿很好,皇祖母不必担心,孙儿脸上这几处擦伤是在宫外时,不小心划破的。”
“那也要请太医来看看才放心啊!”太皇太后拍抚着我的手背,却又忽然看到我颈间玄烨方才落下的吻痕,立时明白了过来,又叫过玄烨来,对他道,“玄烨啊,霏儿现在刚失了孩子,你总要克制些的。”
玄烨亦难得的含了一丝羞意的笑,点头对他的祖母应道,“是,孙儿会的。”
为太皇太后请过安,她只在慈宁宫正殿内坐了片刻,便说倦了,命身边的女官们扶去侧殿休息了。
太后亦要午休,玄烨便命宫女送太后回到慈宁宫旁的寿康宫午休。
她们二人走后,殿内便剩下后宫中部分妃嫔及玄烨,太后方离开,舒妃便起身走向玄烨道,柔声关怀道,“皇上,臣妾今日晌午未见到皇上,不知皇上今日在哪里休息下了?”
玄烨望了望舒妃,却没有答她的话,皇后立时明白了玄烨的心思,便为玄烨解了围,对舒妃道,“舒妃,今日皇贵妃回宫,皇上必要多去陪陪皇贵妃的,这样的道理,你不懂么?”
舒妃慌忙间抬头望了望坐在玄烨身侧的我,歉然道,“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关心皇上而已…”
“无妨,姐姐心意本宫自然明白,”我高声打断了舒妃的话,端然道,“姐姐放心,本宫今日只是第一日回宫,姐姐不适应而已,来日一切如常,回到从前的样子,姐姐必会适应的。”
我所谓的从前的样子,是指从前玄烨心中尚无她陈裕勤的时候。
舒妃福了福身,对我道歉道,“娘娘大人大量,自不必会与嫔妾计较,今日是嫔妾冒犯了。”
舒妃诺诺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皇后才清了清喉咙,探头望向我道,“完颜妹妹今日得以回宫,本宫心中甚慰,后宫中又多了一人,能尽心尽力侍奉皇上,何况还是皇上身边知心知意的旧人,不像新人般不懂皇上的心意。”
我了然一笑,抬起眸来直直望向皇后,我与她四目交汇时,我的目光凛冽,致使她的目光竟有一瞬的游移。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我起身后向皇后浅浅福身,道,“嫔妾托娘娘鸿福才得以回宫,来日不求其他,只求能学得娘娘精髓一二,不再对伤我之人心慈手软,将来也不必再遭受出宫折磨。”
皇后的目光躲闪了一瞬,我才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却是舒妃再次打破了沉寂,问道,“敢问皇贵妃娘娘,娘娘在宫外时都受了什么伤?嫔妾这里有一瓶上好的创药,还请娘娘笑纳。”
玄烨欣慰地望着坐在下方的舒妃,他的目光追随着舒妃渐渐向我靠近,我只命纯风接下了舒妃亲自呈上来的药瓶,而后我便对舒妃笑道,“姐姐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伤已痊愈,不需这样的药了。”
舒妃点了点头,低声道,“娘娘既已好了,嫔妾也便放心了,嫔妾只是不知,是何等贼人,竟敢伤害娘娘至如此地步!”
我一时起了疑心,我受伤的消息,玄烨自始至终没有对后宫众人讲过,就算他们有所耳闻,也只是知道我受了些皮外伤罢了,舒妃又怎么会知道我伤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只是我转念一想,舒妃日日跟在玄烨身边,自比别人不同。
我酸涩地低头一笑,抬起头来对舒妃道,“本宫当日被天地会贼人抓住后,一个陌生的女子至天地会中与天地会首领穆萧峰会面,从那之后,穆萧峰便对我起了杀心,他以匕首在我身上划破共三十余处伤口……”
殿内之人无一不吃惊得掩住口鼻,想来她们皆是第一次听闻我伤至如此地步,唯有舒妃,她距离我最近,而她却丝毫没有惊讶。
她全然没有察觉出异样,因她站在人前,看不到身后众人的神情,便不知自己与旁人的格格不入。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舒妃听过后好不吃惊,若不是玄烨曾对她一五一十地讲过我受伤的详情,便是我受伤之事与她有关。
离开慈宁宫后,我本想回到钟粹宫去作片刻休息,却在半途被李德全拦下,李德全说玄烨怕我今日受了凉,又说是受太皇太后嘱托,请我过乾清宫一趟,教太医仔细为我瞧瞧。
玄烨于乾清宫中候我多时,见到我后便急忙上前来牵过我的手,道,“霏儿快来,朕为你请了太医,为你再瞧瞧身子,你没事了朕才放心。”
我自是不愿太医来为我诊治,我有心瞒玄烨,不想让他知道我身体的实际情况,只怕太医诊出后,会对他一五一十地道出。
我迟疑地跟在玄烨身后,躺靠在内间暖阁的榻上,太医院首领太医陈云安亲自来为我诊脉,并察看了我手臂上的诸多伤口,半晌后他才转身对玄烨道,
“皇上,皇贵妃娘娘的身体已在恢复了,只是娘娘仍然虚弱,还请皇上……还请皇上……”
陈云安的话忽然迟疑起来,玄烨焦急着问道,“陈卿有何话大可直说,皇贵妃她究竟怎么样?!”
陈云安索性跪倒拱手对玄烨道,“还请皇上近来不要同娘娘行房!那样对娘娘身上的伤不好。”
我脸上忽然一热,忙转头望向床帏的内侧,我只听玄烨扶起了陈云安,对他道,“朕知道了,辛苦陈卿,来日尔等须要尽心尽力为皇贵妃疗伤。”
陈云安跪安离去后,玄烨才坐到我的床边对我道,“霏儿,陈云安说你已在恢复了,你好好休养,一定会痊愈的。”
我含笑着淡淡点一点头,再次转头望向他,牵起他的手道,“玄烨,方才陈大人劝你的,你当真做得到么?”
玄烨扣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与我贴近到咫尺的距离,笑道,“你又在惹火了…”
我将他推远,坐起身来就要离开,赌气道,“臣妾就知道皇上做不到!”
玄烨在我身后将我拦下,附在我耳边道,“就算朕不愿意,为了你,朕也要愿意,只要你身上的伤能快些好起来。”
我推开身后的玄烨,只怕他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缓缓走到玄烨的案边,本只是想着为他理一理案上的杂乱,谁知却看到了案上最上方的一幅画。
那个女子很美,笔触将她画得更加细腻,唇红齿白宛如天人,我看向那幅画的落款与题诗,竟都是玄烨的亲笔,这幅画,是他亲笔画的。
我端起那副薄薄的画纸,望着画纸上写下的“致爱妻裕勤”的字样,一时竟如心碎了一般难忍疼痛。
他对我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我多年来一直唯一执着爱着的人,他对我究竟有没有真心?
今日他还在说,他心中只我一人,而此时,我却在他的案上发现了这样的画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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