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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不觉间已不知自己走向了何处,只是当我再次抬头时,才发觉自己已走到了太后居住的宫苑——寿康宫。
寿康门外的通传太监见我一人怔怔地站在宫门之外,不禁奇怪,见我亦没有要踏足寿康管的意思,便上前来问我道,
“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不知娘娘…可要进去参见太后么?”
我有些索然地望了望那小太监的面孔,想至方才太后因舒妃之事与玄烨起了争执,而舒妃因动怒而难产之事的起因,却是为我。
我本是无心走至此处,只是如此一想,便淡淡点了点头道,“本宫去看看太后,你为本宫通传吧。”
太后宫内一片浓浓的暖意,暖意之中亦夹杂着时有时无的檀香,我的心境也一时沉静了许多。
太后因与玄烨起了争执,此时正一人坐在内殿的卧榻之上伤神,我缓缓走至太后的身侧,跪下请安道,“臣妾完颜霏给皇额娘请安。”
她全然不看我,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道,“你来哀家这里做什么?哀家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我并未起身,只是淡然低声道,“臣妾不愿看皇额娘生皇上的气,皇上年轻气盛,一时顶撞了皇额娘,还望皇额娘能包容皇上。”
太后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冷厉地望着跪在她下方的我,继续冷落道,“在你入宫前,皇上从不会这样和哀家说话!在你入宫前,皇上也从没有那么多的伤心事!”
我一时极为心痛,不知我曾经经历遭遇的一切,是否真的同样令玄烨感同身受,令他痛苦心伤?
我颔首低声道,“皇额娘不必再气了,皇上此时已去看舒妃了,皇上正陪着舒妃。”
太后即刻露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舒妃是太后亲自挑选入宫的后妃,太后自然与她亲近。
自温僖贵妃倒台后,舒妃便成了太后所有的期望,而舒妃同样没有令太后失望,若此时问世人皇帝最宠爱之人是谁,世人定答“舒妃”。
我抬起头来望了望已有些苍老的太后,她自年轻时不受先帝青睐,老后因并非玄烨生母,玄烨一直与她有几分疏远。
纵使玄烨对她十分孝顺,对她百般照顾,但是横于他们母子二人中间那堵并非亲生母子的墙,从未消失。
时至今日,她仍旧被太皇太后压制,她能做主的,少之又少。
如此想来,又怎能不对她生出几分恻隐?太后的目光遇到我的目光,忽然柔软了一刻,而后她却还是强装起自己威风的一面,狠狠对我道,
“哀家不恨你,但是哀家害怕,你会抢走玄烨,你会让他像先帝一样,为了女人而弃了江山,弃了身后的一切!先帝在时,哀家受够了一切冷落,玄烨对哀家孝顺,那是哀家从未得到过的。哀家已经失去了先帝,不能再失去玄烨!”
太后挑起我的头来,冷冷问道,“你能明白吗?所以哀家恨不得你消失!恨不得你远离皇帝!越远越好!”
我酸涩地笑一笑,摇一摇头道,“皇额娘多虑了,臣妾何德何能,可以抢走天下人的皇帝。”
我忍了忍心中极度的疼痛,极心痛地对太后道,“皇额娘放心,臣妾不会久留于此…以臣妾现如今的身子来看,大夫说,早已不能撑过五年的光阴。”
太后听过我的话后,一时又惊又惧,她紧蹙着眉头,瞬时转过头来直直凝视着我,极力忍住声音中的颤抖,问道,“究竟是为何?你的身子会变成这样?!”
我淡笑着摇一摇头,不愿提起往事,“皇额娘不要再问了,只要相信臣妾所说,一字一句皆是实言。”
太后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忽然唤来身边的息芜来道,“息芜…你,你快去慈宁宫!请太皇太后过来!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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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太皇太后才缓缓走来。我忽听到寿康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通传,宫内外所有宫人已悉数跪倒。
慈宁宫与寿康宫比邻,而太皇太后脚步子慢,又不愿外出皆用轿辇,所以才会耗时许久。
太皇太后自没有想到我在太后的宫中,见到我跪在冰冷的地上,立时快走了两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道,“这是怎么了?霏儿你快起来!”
我颔首随着太皇太后的搀扶,缓缓站起,而太后此时才上前来见过了老祖宗,对她哭诉道,“老祖宗,您有所不知,完颜氏方才说,以她的身子,已熬不过五年!…您说,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紧握我的双手忽然一松,她同样难以接受般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女官内监内立时冲上前来将她扶住。
我同样将她扶稳,扶她坐好在身后的榻上,她才含着泪光对太后道,
“这…!你我最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先帝为了董鄂氏抛弃了一切,而如今哀家看,玄烨为了她…亦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若她真的只有五年,玄烨这样年轻,意气用事…又该如何是好?”
我缓缓明白过来,方才太后的泪水与担忧,皆不是为我,而是为玄烨,为她们自己。
她们怕玄烨会像先帝一样,因心爱的女子离世,而抛弃了一切。
太皇太后方说完一席话,忽清醒了过来,吩咐太后宫中的息芜道,“你现在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都召到寿康宫来!记住,不能让皇帝知道!”
息芜正欲走,却想到了什么,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此时舒妃难产,几名太医正在延禧宫内,可要将他们也叫来吗?”
太皇太后却恍然一笑,道,“今日舒妃宫内的皆是产婆,并无太医,你安心去太医院便好。”
我已能隐约间猜到太皇太后的用意,更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满满凝结着的担忧。
他的夫君没能完成入主中原的大业,便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当她领着自己的儿子进驻偌大的紫禁城时,她的儿子只有六岁,家国天下,却落在了她一个女人的肩头。
而她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离开她时,她的儿子也只有二十又三而已。
丈夫去后,孩儿去后,她只剩下来只有八岁的玄烨,她抱着玄烨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如今已不知又过了多少春秋。
白头苦等,她终于等到自己期盼的天下,所以她极度害怕玄烨会像她的孩儿一样,选择再次离她而去。
而我,便是她们害怕的一切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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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所有太医很快来齐,太医院数十位太医跪在寿康宫外的院内,听候太皇太后的吩咐。
太医院主管太医陈云安进前来回了话,道,“老臣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参见皇贵妃娘娘,老臣在此听候太皇太后吩咐。”
太皇太后此时已十分的清醒,再不似方才那般木然惧怕,她命所有太医跪于殿外的高台之上听候懿旨,随后自己移坐于正殿内高座,铿锵有力道,
“太医院所有太医,今日请尔等听清哀家的所说!日后若有违背哀家之命者,休怪哀家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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