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回到榻上,发觉窗外忽然天色阴沉起来,几日以来阴雨连绵,一直没有断绝。看来,今日又要下雨了。
今日已是我入宫后的第五日,是新入宫的妃嫔们参见太后与太皇太后的日子,晚间的合宫夜宴将会在御花园御湖旁的浮碧亭举行。
我对坐在铜镜前,从妆奁盒中取出几支并不起眼的发簪戴于发上,为了表示对皇后一片恩赐的谢意,我取来檀木盒里一对景泰蓝手镯戴在腕上。
纯风和苏恒谈笑着走进暖阁来,见我微微行礼。
苏恒望一望我发上并无耀眼光彩的发簪,道:“小主,今日是第一次在合宫前露面,小主也要打扮得精致些才好啊!”
我对着铜镜理着发髻,并未理会苏恒,只是微微一笑。
纯风接下我手中的发丝,为我整齐地盘好,笑道:“苏公公不懂,我们小主这样清水芙蓉般的装扮才最好!老祖宗和太后上了年纪,才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呢!”
苏恒点点了头,忽然望向我首饰盒中一块巾绢,问道:“小主,那巾绢您不是随身带着的吗?今日怎么收起来了?”
我望向那手绢,正是我做给涟笙还有自己的那一对手绢中绣着我名字的那块。
涟笙因那日入宫试图掳走惠贵人,情急之中才不小心落下了手绢,幸好手绢被我发现,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为了保险起见,我将涟笙那块带在身上,把自己那块与他的分开,装在妆奁盒的最下面。
涟笙落下手绢的事情,连常安也不知道,更不要说苏恒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忙着合上首饰盒,笑道:“手绢脏了,本想洗洗的。”苏恒轻声应了一下,便伸出手想要接下我的首饰盒,恭恭敬敬地问道:“小主,不如奴才给您洗吧?”
“这……”我犹犹豫豫地抱着首饰盒,并未答应,心中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听纯雨站在院中,忽然对着纯一一声大喊:“二姐!安少来了!安少来了啊!”
苏恒一听常安过来,立即退出了暖阁,去迎常安进来。他刚踏出暖阁,我便将那妆奁盒递到纯风手中,压低声音道:“纯风,这里面有我自己做的那块手绢,还有涟笙写给我的那块,你要收好,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明白么!”
纯风接下盒子,却并未立即离开,她急切道:“小主,不如烧了和涟笙少爷有关的手绢吧!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我又怎么不知烧掉最保险,只是这最后一点心思,我不忍让它们就这样化为灰尘。
我望着外面健步如飞的常安越走越近,便一把推开纯风,“你先藏好,以后再说吧。”
纯风也望着窗外来人越走越近,便急匆匆地点了点头,进了暖阁内间。
我起身去迎常安,见常安正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纯雨交谈。
我并未打断他们,只是暖暖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和我视为妹妹的纯雨谈笑。
常安注意到我迎了出来,便立即收住了笑意,大步上前来,行礼道:“参见长姐!今日皇上不留我,我就想着,来看看长姐。”
我扶起常安,领他进暖阁坐下休息,他端起纯雨亲自捧上来的茶,对我笑道:“如今在宫中,只有见到长姐最亲近了,其余的人只会阿谀奉承,一口一个‘安少’,听得我好不自在。”
“学着适应,你如今已是完颜家最令阿玛骄傲的儿子了。”我笑着说道,从茶案上取来点心给常安吃。
常安放下茶杯,纯雨便乖巧地上前来续了水。
常安微微一蹙眉头,“长姐你过奖了,皇上晋封我做御林军统领,不过是为了抗衡以前曾一手遮天的陈广庭罢了。皇上虽年轻,却也要树立自己的心腹才好啊。”
我也一直觉得那日夜里玄烨晋封常安得太过突然,有些奇怪。心里也有过疑惑,便问道:“安弟,何出此言呢?”
常安细细为我讲来,“陈广庭是禁军统帅,却是太后的心腹,所以皇上早就有意让我接下御林军统帅一职,从而与陈广庭抗衡。只是,一直没有恰当的理由。那日夜里,皇上只不过是借机,就晋封了我为御林军统帅,为的是树立自己心腹。”
“听命于太后又有何妨?太后还能害皇上不成?”我低声问道,心中也细细思虑。
“害倒谈不上,皇上对太后很孝顺,只是……太后到底不是皇上生母,只是先帝的皇后而已。”
我心中大动,原来太后并非玄烨生母……我只以为他幼年丧父,所幸还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原来,父母双亲,早已离他远去。
我依稀记起他还是君默时,我们二人站在合欢台下,他黯然说的那句:“阿玛和额娘喜欢带我来这……”我为那里起名为合欢台,可是他早已没有了可以承欢父母膝下的机会。
他也说过,合欢台是我们二人的秘密。
“长姐,想什么呢?”常安叫我良久未语,便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猛地收回心绪,笑着挡开常安的手,道:“没什么,对了常安,这几日你没少收到宫里人的贺礼吧?”
常安顽皮地白了白眼睛,长叹一口气,“在宫里送不说!贺礼都送到府里去了,为了讨好我,就顺带着巴结阿玛额娘!甚至还讨好府里下人,问我的喜好!有的人甚至给府里下人送礼,就为了能在晚上见我一面!”
我望着常安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便笑道:“朝上的人本来就势利,如今你刚除鳌拜不说,还做了皇上的御前侍卫,前几日更是晋封了御林军统帅,你年纪轻轻,有如此殊荣,想必未来前途无量,所以那些人自然会讨好你。”
常安好奇地笑望着我,“对了长姐!那你这里可有受到那些人的贺礼?想要讨好我,当然要讨好我姐姐了!”
我摇摇头,“宫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我是你姐姐,知道的恐怕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所以并没有人来叨扰我。”
常安点点头,“也好,长姐是看不惯他们那些人的。”
我忽发觉往日里最爱玩的纯雨一直静静等在一旁,也不出去也不敢太过上前,便问道:“雨儿,你怎么不出去玩了?”
纯雨蓦地抬起头来,脸上绯红一片,回道:“我好久没见到安少了,就想多待会,不想出去了!”
我与常安对视一眼,常安无奈地一笑,从衣间取出一个云形翡翠玉坠子交给纯雨,笑道:“在府里时你就总跟着我,入了宫还跟着我。不过,你年纪小,就肯进宫服侍我姐姐,我还是要感谢你。”
纯雨微有些吃惊,羞涩地道了一句:“谢谢安少……”
常安刚要将玉坠子放在纯雨手上,却又一把收回,俯下身去说道:“以后没别人,就别叫我安少了,这都是那些势利人恭维我的。”话毕,才将玉坠子放在纯雨手里。
纯雨“嗯”了一声,便接下了常安的玉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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