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四方的庭院上空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就如我心中层层叠叠的心事一般,似无断绝。纯一走后,苏恒端来一个染得正旺的炭盆,放在我身前,“小主,这样会暖和点。”
我黯然垂首,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炭盆,忽听到一声火花迸出的声音,我欣喜地竟以为是涟笙,向宫门口望去,宫门紧闭,失望不禁铺天盖地的袭来。
雪渐渐大起来,纯风担忧地跑出暖阁,试图将我拉回到暖阁当中,我见是纯风,巨大的委屈袭来,“纯风,你一直跟着我,你该最清楚,你说涟笙对我,到底有没有一丝的真心?难道我那么久的真心竟是错付了么……”
“小主,涟笙不重要,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纯风想要拉我入暖阁,却被我一把推开,“难道我连等的权利都没有吗?!”
“小主!您为何不明白呢!”纯风用力扯着我的衣袖企图将我拉回到暖阁之中,我一把将她推开,喊道,“我就是不明白!我要他来见我一面都不行么?!”
“他如今是纳兰明珠大人的长子,代阿玛入宫看望惠贵人!您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后宫的女人!怎可不知避嫌!与他私会呢,若是被皇上或是太后知道,难免不起疑心!”纯风的哭喊划破了寂静的天际,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每听她说一句话,心就痛一分。
“小主,纯风姑娘……”我们二人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我缓缓回头去看,竟是苏恒捧着几块黑炭走来,他将碳扔进了炭盆,火焰瞬间燃烧得更旺,火舌翻腾间,几乎可以将我吞没。
“你下去!”我朝苏恒大喊,苏恒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躬着身步步退去。
纯风见苏恒已走,陡然跪倒在我面前,她身下的旗装很快被雪浸湿,雪水漫上她的膝盖,纯风哽咽着向我恳求道,“小主!您进去吧!东西不还也罢!人不见也罢!”
“姐姐!”纯雨撑着一把纸伞从听雨轩后向我与纯风直直跑来,她将手中的伞撑过我与纯风的头顶,纯雨鲜少挂出一副揪心的面容。
此时她斟酌地向纯风开口道,“长姐,小主当初并不爱慕当今皇上,想来心中之人就是那涟笙少爷吧!长姐就让小主等吧,见一面也好!我如果不能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每天的日子都了无生趣,我最能体会小主的心……难道长姐不懂么?长姐不也是日日期盼见到常平大人的吗!”
“纯雨!”纯风回头骤然向纯雨一声大吼,纯雨并不动摇,仍然直直地为我们撑着头上的伞,纯雨一副毫不屈服的模样,“长姐!就请体谅小主吧!”
“好…好…”纯风擦一擦面上的泪,或许想起常平,她就能够理解我一二分罢,我知道她每日心心念念期盼见到常平的模样,虽然此时的我再不爱慕涟笙,只是那份当日之愿,我希望可以还清。
纯风同纯雨去后,钟粹宫又恢复一派寂静沉默的气象,雪花仍纷纷扬扬地飘落,我身上的旗装已被打湿,内务府精心绣制的嫔位朝服很快不复原貌,深深浅浅尽是湿痕。
我手中紧握着的那块手绢很快也被打湿,只是我不知道打湿手绢的是雪水,还是我手心中冷冷的汗水。
时光又过了良久,长街之上连细微的脚步声都没有,我失望地低垂着头,听着燃烧的炭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我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我身后渐渐传来踌躇的脚步声,终于,纯一在我身后回道:“小主,外面传来消息,涟笙少爷和纳兰家的夫人,已经……启程回去了,小主别再等了,快回去吧!”
我仰望长空,一层又一层的雪花遮住了我的视线,“涟笙…他走了?!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么?!难道他当初的誓言种种都是骗我的?可笑我自己当初痴狂,竟肯信他的谎话!”
我手中一松,只感觉那块冰凉的手绢飘离我的掌心,落入燃烧正旺的炭盆之中,火舌起起伏伏中,手绢被吞没,再不复从前的踪迹,涟笙,就此你我再无瓜葛!就算我当初错信你为可信之人罢!
苏恒踏着积雪跑出院来,他扑灭了炭盆中的火焰,“小主!您做什么!您怎么把贴身之物烧了呢?!”
“从今以后,再不是我的贴身之物!把炭盆端走倒掉吧!不要再让我看见!”
钟粹宫的大门忽然大敞,伴随着那声音,我周身不禁一紧,难道是……
泪眼朦胧间,我望向大敞的钟粹宫大门,竟是玄烨只身前来,他脚下的衣襟下摆已被泥水打湿,丝丝缕缕都是乌黑的颜色,他目光心疼地凝望于我,见我一人站在大雪之中,径直向我跑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你在做什么!这么不爱惜身子你劝朕要爱惜身子,自己就不知道爱惜了吗?!”
“皇上!您总算来了,小主不听劝!纯风跪下求小主回去,小主都不肯!”纯一担忧地向玄烨说道。
“霏儿,你究竟在做什么?”他的心疼之意充斥在话中,我的委屈瞬间喷涌而出,我紧紧环住玄烨,也许这世间只有你还会来看我!念我!我何苦不知珍惜,只想着那与我再无干系的人呢?
“玄烨!只有你还会来看我,抛下所有的人,不去看舒妃,不去储秀宫,只来看我一人!”
“雪天路滑,朕本已回乾清宫了,想到方才你的神色不太对,就想着来看看,太后也是不让的,所以朕,一个人,跑来了……对不起,朕是不是还是来晚了?你在等朕么?”
“玄烨,我答应你,以后只等你一人。”
雪仍在飘落,只是那雪再不冰凉,变得好甜好甜……
☆、长相思
中原连降的大雪,阻碍了准葛儿大军直逼中原的脚步,亦为玄烨带来一丝难得的喘息时机。
陈广庭及常安亲自练兵,军中大小事务皆由平亲王亲自把关,难以定夺之事,平亲王件件向玄烨禀告,玄烨更是亲力亲为,毫不懈怠。
几日不见玄烨,我心中已挂念的得很,只是他忙于战事,我不忍相扰,只得一人与雪绒作伴,偶尔去陪陪惠儿,偶尔去御花园闲逛,我们二人时常坐于阁中,品茗赏雪,尽敞心扉。
时光也就如斯的温润而过了,渐渐离贵妃册封之日近了,内务府的人也开始勤谨地向钟粹宫跑,贵妃的朝服、凤冠、宫鞋、旗装及一切大小物事皆由内务府掌事林如亲自交给纯风才放心。
后宫中渐趋平静,太后身边多了舒妃,温僖贵妃也没有以往那般跋扈,皇后如常沉静着,不到请安之日,我很难听到皇后的消息。
佟妃已搬回永和宫,德妃与良妃有向我示好之意。至于舒妃,一时间我并未看出任何锋芒,玄烨忙于战事,连我都已数日未见他,舒妃更是如此,入宫以来怕是还没单独见过玄烨的面。
初冬十一月二十,正值我的生辰,又逢贵妃册封之日,可谓双喜临门,一时间钟粹宫迎来贺往,好不热闹。而我从未向玄烨提起过自己的生辰,生怕扰乱他必胜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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