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而笑,复又将头转回,望着门外安然若素的人们,“王兄误解,这不是我的请求,实乃国之请,民之愿。”
“受教了,”裕亲王笑道,“妹妹心胸实非一介平庸后宫中人可比拟的。”
我含笑道,“自小受教于阿玛,所以懂一些家国之情,也在情理之中。”
“霏儿…”玄烨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我蓦地回头,见他神色凝噎地望着眼前的我与裕亲王。
我并未解释,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他,微微福一福身行礼道,“皇上…”
玄烨低垂眼眸,避开了我的视线,他径直走向裕亲王,玄烨的手掌有力地扼住裕亲王的手臂,他一字一句地问道,“王兄为谁回京?”
裕亲王并未答话,他冷冷地一笑,“为家为国,皇上难道不明白?”
“好一个为家为国!”玄烨一把将裕亲王推开,吼道,“为家为国,是谁的语气,朕心里自然清楚!你为谁回京,朕也自然清楚。朕几次三番请你,你都不肯,现在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为谁,你自己心中也清楚!”
“臣心中自然清楚,爱一个人的权利,自然不止皇上一个人有。”裕亲王丝毫不退让。
“你!”玄烨愤怒得几乎想要挥拳狠狠打向裕亲王,却被身后的常安拦住,玄烨向裕亲王大吼,“她是朕的女人!”
“是皇上多心,臣何时说过臣爱的女人是谁。”
“你当朕看不到听不到么!你这么久都不肯娶福晋,何时对女子这样温柔关怀过!你对她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
裕亲王垂眸,却毫不退步,“不遇到心爱之人,臣如何能娶?只是,臣如今遇到了心爱之人。”
玄烨愤怒的目光凛冽地扫过裕亲王,又落到我面颊上。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领到无人处,质问道,“你对他,究竟有没有不同于他人的感情?!”
“当然没有!”他对我如此不信任,愤怒很快也将我席卷,我狠狠推开眼前的玄烨,“我心里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么!”
“我以为我清楚。”他的语气很冷很冷。
我不解其中味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在烟花塔上对你说的你这么快就忘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朕也想信任你!你第一次和他一起骑马归来的时候,我就想信任你,只是你要让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么!”玄烨的气息渐渐不稳,他眼中的红意逐渐变为一片氤氲,“他揽着你的腰间,将你从马背上抱下!刚才你们又站在一起谈心,朕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只为你回京!”
我眼中一酸,原来这么久,你都不肯信任我,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什么?
我一时未语,玄烨冷笑道,“连解释都不肯了么!”
我听闻此话,硬生生地反驳道,“解释?解释什么!心中有愧才会解释,我问心无愧,为何要解释!我之所以劝他回京,只是想为你分忧!仅此而已!我的用心在你看来,竟是对他别有用情么!”
“劝他回京是为我,难道与他谈心说情也是为了我?!你们二人方才所做一切,我不是没看见!”
“你…”我狠狠咬上自己的嘴唇,眼中一酸,一片雾气终于化为泪滴,一滴一滴落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误解我?不信任我?你还是玄烨么……”
我胸前一阵憋气,喘息了半晌才咳出声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我的泪水不断淌出,玄烨见状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想要将我扶住,却被我一把推开,“不用你管!你若还误解我,我就是即刻死了,也与你无关!”
他的眉头一紧,几番犹豫究竟要不要牵住我的手,却听身后的裕亲王一声高喊,“妹妹!即将启程回京,身体可无恙?”
我并未答话,只是怔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玄烨,玄烨方要伸出的手已早早收回,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冷冷地一笑,“看来朕没有误解你们,你们之间该是何等的情感,可以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我只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因为愤怒,也因为心痛,我自认为与你毫无间隙,却未想到,你对我会不信任至此。
我颤颤巍巍地望入他的眼眸,只是他很快将自己的眼神移开,我兀自地开口道,“合心之约,莫失莫忘…你都忘了?我怎么可能心里装着别人?”
玄烨的眼角微微闪动了一瞬,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回眸向我展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只是他终于只是轻笑一声,给我留下这样一句话,“你们二人第一次出现在朕的面前时,朕就已经不信任你了。”而后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越走越远。
“玄烨!”我欲要追上去,却忽然感到胸前一阵巨大的压迫感,不得不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接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纯风冲上前来,将我扶住,“娘娘…你没事吧?以前就时常头晕,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咬一咬自己的嘴唇,已到启辰的时辰,我不得已走向行宫外,纯风扶我到玄烨的轿前,我几番犹豫之下,还是转身离去,回想来时,我们二人坐在轿中的温润时光……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不信任我了,那之后的誓言种种难道都是骗我的么!
胸口忽然又猛地一疼,我即将踏上后面一辆轿子的脚步一顿,身后一人将我紧紧扶住,“你还好么?”
“玄烨?”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是回眸时,那人却不是我希望见到的面容,裕亲王担忧地站在我身后。
“我没事,王兄不必担心。”我轻轻推开裕亲王的搀扶,强忍住胸口的剧痛,缓缓走上马车,掀开帘子,一人静静地坐入其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
自五台山启程回京的路上,玄烨对我毫无关怀,与来时相比竟是天壤之别,甚至让我分不清此时的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唤我一声“夫人”的男人呢?
这几日来我时常感到胸口憋气,喉咙间撕裂一般的剧痛,想来是当初太后让我在大雨中罚跪落下的病根。在玄烨面前,我对自己的病情只字不提,我强忍住自己的难受,只因战事将至,我不能再为他添忧。
几日中,我鲜少出现在玄烨面前,他亦对我不闻不问,我只能在每日的晚膳时,在众人中见到远远的他。
对他,我心中是怨的,只是越怨他,却又越想念。
行至京郊时,空中飘起小雪来,阻断了车队行进的脚步,玄烨迫不得已喊停了车队,让众人下车休息。
马车所停之处并无人烟,只有一座长亭,可供行人休息。我缓缓走下马车,立在亭中,望着远处一片连绵的山峦已披上银装。我深知,翻过这座高山,就到了京城。
我下车前并未披上斗篷,此时听身后传来纯风的声音,“娘娘,披上斗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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