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儿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紧走两步追到我身侧,紧紧握住我的手,问道,“看姐姐面有倦色,不知怎么了?皇上也很怪。”我微微摇摇头,“无妨,只是有些受冻发烧而已,养一养就能好了。”
“惠贵人!皇上误会娘娘和裕亲王有染!一路上对娘娘不闻不问,现在病倒了,也没问过一句……”纯一焦急地开口道,却被我一把推开,“你说这些做什么!惠贵人有孕在身,你故意惹她么?”
“奴婢不敢!” 纯一疏忽跪倒,我倾时心中一软,叹了口气将她扶起,“以后别这样了。”
惠儿摩挲着我冰凉的手,转头向身边的熙雯道,“你快去太医院请常平太医过来,到钟粹宫,要快!”
回到钟粹宫时,天阴沉得厉害,新落下的雪覆盖了听雨轩后一片从前的积雪。我愣愣地望着听雨轩,那时的我和他在这里打雪仗嬉戏,转眼竟已恍如隔世。
纯风知道我在想什么,上前来扶我走进暖阁,“小主,天冷快进去吧。”
惠儿落了座,纯一便为她捧了暖炉,凝花阁里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暖,我坐在卧榻上望着外阁中挂着的那副玄烨亲笔写下的“纯良真洁”的字幅,心底一阵绞痛。
我忽觉一阵恶心,纯一上前来为我递了手绢,我轻轻掩住自己的嘴唇,将其挪开后,但见其上一片殷红。
心底忽闪过一阵莫大的惊恐,我颤抖着望了望眼前的惠儿及纯风姐妹,三人皆未留意,我便偷偷将手绢收在衣间。
常平来时已是晌午,他见过我及惠儿,便为我诊了脉,而后他竟不顾自己身份,紧紧牵住我手,哽咽道,“长姐!这几日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重!”
惠儿坐在我身侧,焦急着开口道:“常平大人,纯贵妃究竟怎么了?!”
常平抹了抹眼角的泪,回道,“娘娘深思忧虑,气血不畅,本疾在喉,此时已至肺,幸好回宫及时,不然…不然,凶多吉少。”
听闻此话,只觉晴空霹雳,我怔在原地不能动弹,麻木地听着常平对惠儿的回话。
“那现在怎么办呢!”惠儿急得红了眼眶,我只听到滴答一声,见一滴泪恰巧落在我手边。
常平向我道,“长姐,臣弟用太医院最好药材医治,长姐一定可以痊愈,长姐千万不要心急……给臣弟时间,长姐要相信臣弟。”
我淡淡点点头,心中痛到麻木,如果此时玄烨可以陪在我身边…我怎会如此心灰意冷,如果他可以在我身边,这病痛又能算什么?
遥想当时被太后罚跪,玄烨坐在惠儿的位置上,亲自端起药碗替我尝药的模样…
想着想着已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只转过头去,自己擦干脸上的泪水。
常平回太医院去取药材,惠儿则留在身边守护,我细细抚摸着惠儿的手掌,关怀道,“惠儿,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切可好?”
“姐姐我一切都好,常平医治好了我的病,太皇太后也准许我出宫走动了,我无事时就约上雪绒,到御花园赏花,园中景致愈发好了!尤其是那合欢台!好叫人羡慕!”惠儿愈说愈激动时,忽发觉我的异样,猛地住下了口中的话,“对不起姐姐…我不该提到合欢台。”
我淡淡摇头,“无妨,这不怪你。”
惠儿担忧地望着有气无力的我,“姐姐,皇上怎么会疑心姐姐的用心呢!想这后宫中没几个女人能真心实意对待皇上!唯独姐姐不同,皇上竟还怀疑!”
“那舒妃…听闻她未入宫时就爱慕皇上…”
“姐姐,”惠儿厌恶地蹙了蹙眉,开口向我道,“横刀夺爱!那才是舒妃!姐姐你知道么,最近我总觉得她在刻意模仿姐姐!”
我心间一动,想起刚才她微微而笑的模样,就算是我病糊涂了,惠儿为何也有这样的感觉?而玄烨,竟对她叫出我的名字。想至此,又猛然咳嗽起来。
惠儿慌忙抚着我的背,安慰道,“都怪我……不如我替姐姐去向皇上解释吧!我好歹有孕在身,皇上总会给我些薄面的!”
我一把拉下惠儿,气息尚未平稳,匆忙道,“不许你去!我有何错,要去向他解释!”
此时常平已焦急地闯入了钟粹宫,身后还跟着常安。
常平见到我后并未言语,而是叫走了我身边的纯风,他们二人走至窗外,虽已压低了声音,我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常平所说的一切:“我回去后才听说,皇上一气之下昭告各部,对钟粹宫的用例都减到了最低,太医院上好的药材都取不出来……我在想,不如我回府去向额娘要些好的药材给长姐用,你先替我瞒住长姐。”
“常平你进来!”我用力拍了拍手边的茶案,他们二人听到声音匆匆跑入暖阁,常平俨然已知道我听到了一切,愧不自已。
“常平,你还认我这个姐姐么!”我愤怒地斥责道,常平不知何故,倾时向我跪倒,“长姐何出此言!”
“阿玛额娘年岁已高,我不能尽孝身边已是不幸!你向额娘拿药,难道她不会疑心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担心额娘么!”
“长姐…”常平愧疚地重重叩首,“只是长姐,若无上好的药材,长姐的病势很难控制啊!”
我心间狠狠一痛,竟未想到玄烨会绝情至此。我抿了抿嘴唇,向常平道,“只用最平常的药材即可。”
“长姐!太医院大小太医都不知道皇上忽然下这样的旨意是为何,所以无人敢为纯贵妃看病,只怕触怒圣上。就算是臣弟,也只能私下前来。”
纯风忽然站起,一把抓住常安的衣领,质问道,“到底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这样做!你在皇上身边难道都不能替娘娘说一句话么!”
常安走到我身前,颔首道,“长姐…方才皇上召见裕亲王及各位大人王爷,裕亲王在众人面前丝毫不掩饰对长姐的关心……甚至直言,皇上对纯贵妃薄情,不配纯贵妃的真心……皇上当即一气之下就下了那道旨意。”
我狠狠望了常安一眼,“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心里是不是只有他那个君主,没有我这个姐姐?”泪水在我眼中几番盘旋,终于落下。
常安后退了两步,跪在常平身侧,“长姐,常安绝无此意!只是常安只是臣子,怎敢插手皇上的私事!”
“那现在怎么办?娘娘的病这么重!难道就这么忍着么!”纯风已急得不知所措,向常平质问。
“以我的名义去取药,我前几日还病着,太医院也不会有人起疑。”惠儿忽然开口,向常平吩咐。常平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即刻起身退了出去。
不知为何,我总觉对常安生出了一层疏远,他日日在玄烨身边,而玄烨此时却对我如此绝情,他的绝情给我带来的,远比病痛本身让我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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