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麓十娘回过些神儿来,一边回忆着,一边答道,“我答应了将军,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那吴夫人,现在身在何处?”
“将军的家里,离桃燃关不远。骑马不到两个时辰便能找到。”
知道了吴楚山的临终遗愿,智千虑没有做多余的思考,带着香薷,随着麓十娘,立即赶往吴楚山的家中。
先前,因为两国一战,她和吴楚山非但没有结下梁子,反而,莫名地成为一对儿忘年交。
每年,澄国派人前往江国离介参加万国宴,吴楚山都会趁着闲暇之时,登入将军府的大门,探望那位聪明的小友。
久而久之,柳吴两家的关系逐渐拉近,没有了国界的阻挡,也没有年龄的鸿沟。那二人,时常下棋对决,谈经论道,到最后“打”成一片。
然而,那只是过去的时光。
仅仅是一个黎明的时间,智千虑和她的故友,便阴阳两隔。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总比让她亲自上场强得多。
现在的她,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不仅心狠手辣,还喜欢玩转阴谋诡计。
在智千虑的内心深处,她很不愿把用在纪闵身上的手段,放在一个正人君子的身上。
“智者,我们到了。”
忽然间,一阵声音传入耳边,打断了智千虑的思绪。
三匹马停下脚程的时候,众人来到一片竹林跟前。
“竹林深处,有间小竹屋,吴夫人就住在那里,只是……”
“只是,你从来没有去过,对吗?”
“嗯。”
“原本,将军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来到此处,说是会打扰夫人静养。”
一瞬间,智千虑抬头望了望,正午的太阳,觉得有些晃眼。
近几日,气候温润了许多,没有了入夏时的潮湿,也没有入冬后会有的干燥。
深秋,是个好时候,上一次她来到这里,也是这样的好时候。
“我来过一次,走吧。”
话毕,智千虑独自走在最前方,香薷紧随其后。
最后边的麓十娘,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为什么吴将军会允许一个敌国的女子来到这里,却连告知我,他家具体在哪儿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跟上了智千虑的步子,受到吴楚山临终所托,麓十娘愿意去照顾病重的吴夫人。
一行人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忽然间,一座小竹屋显现在众人的眼帘。
智千虑走上前去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见状,她有些不解,细细猜想着:
有人来过这里?应该不会吧。这里地势极为偏僻,也很难有人发现。
吴楚山心思细腻,他知道夫人体寒,出门前一定会把门带好。
那……又会是谁,推开了这里的门。
智千虑顺着门缝打开竹门,屋内猛然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
“吴夫人,你在吗?我是雪亦。”
智千虑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着招呼。然而,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一声。
来到外屋,众人看到,草药洒的到处都是,还有几个破碎的碗碟躺在上边。
见状,智千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朝着里屋走去。
一推门,她愣在了原地。
吴夫人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睁着不肯闭合,临终前,眼中那满满的期望,完好的保留到现在。
她在等待着。
等着她的丈夫回来,期望看到丈夫褪下戎装,站在她面前的一瞬间。
忽然间,智千虑好像明白了,外屋那一片狼藉的原因。
吴卓氏生前,也尝试着一步步挪动到门口,她想站在门外,亲自迎接荣归故里的丈夫。
哪知,一副羸弱的身躯,根本经不住这么一番折腾。
由于手腕的力道不足,原本应该扶着些什么的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还带倒了摆好的物件。
“吴夫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智千虑微微闭上眼,默默吩咐道:“香薷,你先回营,找长英来帮忙。”
“是。”
得令后,香薷立即转身离开竹屋,返回泷营。
傍晚时分,曲长英带来的一行人,按照智千虑的指示,安葬好了吴楚山夫妇。
竹林深处,有一对儿老夫妻。
生前,互相挂念,死后,也安葬在一起,从不说离开,也不说抛弃,只是默默地守着对方。
年少时,每逢棋子一起一落,柳雪亦总会听到吴楚山炫耀,他和夫人之间的琐碎小事。
二人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只是星星点点的小事,就能让彼此间念念不忘。
他说,这就是一个家。
那时,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小事,还很懵懂的柳雪亦,不是很明白吴楚山的话。
而今,她终于理解了。
可是,她现在却为了一个家,抛弃了另一个家。
看到智千虑呆立原地许久,曲长英走上前去,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智千虑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
“羡慕什么?羡慕鬼啊?”
“嗯。”
“好吧,没想到,你这么……的……,连鬼都要羡慕。”
“你不懂。吴楚山和他夫人之间的感情,只有成过亲的人才懂。”
“你已经……嫁为人妻了?”
闻此话语,曲长英的脸上,显现出一副异常惊讶的表情。
此前,虽然听人提起过,雪将军早已是江国太子妃。可在亲耳听到,她本人说出此话后,曲长英的心中莫名飘过一阵落寞。
“你不知道?哦,对,我成亲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毛孩儿呢。”
“既然你已为人妻,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你的夫君不会担心你吗?”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智千虑也在心里默问过多次,可最后也只能是微微一笑,当初,是她自己铁了心的要离开,怪不得旁人。
曲长英却“不依不饶”,追问道:“这样的人,你嫁给他有什么用?战场上,随时都有危险发生,他就这么放心把你放在这里吗?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是死是活,都不去关心一下,枉为丈夫。而你还跟个傻子一样,多次为他忧伤。”
此话,似是激起了智千虑心中,早已泛起的涟漪,她的面容有些僵硬,一时间无法接下那一堆问题,只能强硬的反驳一句。
“长英,请你注意你的言辞,这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别人没有关系。”
“他是你夫君,不是别人。”
是啊,他是夫君,不是别人。
可我有什么办法?
路,已经走到这里,根本回不去了。
智千虑无言,微微闭上眼,不想再同他讨论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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