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容桓真如无用所言身中重伤,如今看来却多有痊愈,只是还需用药不可停,面上看来暂不碍事。便听容桓聆听下属上报,简要吩咐几项事宜,罢了着他们下去休息,待明日承德门大开,回京面圣。
韩七始终垂头敛目,这会帐内再无闲杂人等,于是抬首道:“你中毒后,可是有解?”
“并不是什么奇毒,只是中了两次,且二回又猛又烈,才不支的。”容桓淡淡道。
“无用说,赵灵运解毒的药方出自了色大师?”韩七面色冷淡,神情若不仔细察看怕是觉不出里头的试探,“她可是把除你之外的人,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容桓嘲弄一笑,“韩七,你是说赵灵运对我留有旧情?”
韩七避开他的审视,不语。
容桓想着那赵灵运口吐鲜血要倒未倒,还要强撑一口气看他中毒发作继而被赵承嗣当胸一剑。这女人从来都用最蠢那一招,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屡试不爽。他后来也纳罕自己竟还会舍不得,明知她最擅骗人,到底想通了就觉得心神俱疲。原以为他会落到太子手里,醒来时就听赵灵运和赵承嗣说话,一个咄咄逼问,一个漫不经心,后来赵承嗣甩袖离去,赵灵运羹药伺候。她不让旁人近身,日夜在床榻前,喃喃自语喋喋不休。
“今个你倒是落我手里了,病猫也是,就算抽上几鞭子怕也不觉痛。”
“你的那些人都在太子手上,能用则用,不能用者则杀。就是可惜你那帮忠诚手下了,一个不留,啊还有个无用,算是我对得起你了,省着你一醒来真要找我拼命,我可打不过你。”
“太子早已不耐,你这药就快用完,拖不上几日,届时我都将保你不得……那些人关在南苑的行宫,弄出来麻烦了些,却不是不能。”
“圣人说,以德报怨,不如我放了你,世子只帮我一事即可。”
容桓睁眼看来,就见赵灵运端肃面皮,眼里闪着玩味,“你帮我杀了韩黛玥,我就放你走。”
容桓不语,暗忖她那些话是故意说予他听。料到他早已清醒,只一味假扮着,是以那药里减少了药量多增了一味迷魂,他便是成日昏昏沉沉,却因自小军中历练到不妨事,自然是顺势而为,借由赵灵运的特意为之往来传递消息。
到今日她才来拆穿,一副“不玩”的样子,却令容桓不由得暗暗讶异。赵灵运素来端肃柔嘉,恪尽职守,实则谋划算计,睚眦必报的个性,在容桓眼里多为欣赏,却是城府之深,诡计多端,不甚明媚活泼。而这几日总总,尤其她今日所言,另有一番狡黠顽皮之姿,故而不敢掉以轻心,尤冷着面容,淡漠处之。
赵灵运又说,“她时有步步紧逼之意,实在令灵运惶恐。且我告知你太子之意,又放你走,实乃背信弃义,是以诚王可以此要挟危害太子。不过杀一个韩黛玥,我也好有个交代。”
“大姑何不实话相告?你让我杀了韩黛玥,致我与韩七反目成仇,你好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好算计。”
“却如你所言,”赵灵运颔首,略俯身靠近,收了那故作的慧黠,摆回不甚表情的平淡面孔,“只是她害得我跌水撞头,常夜不能寐。即便您不应我,原是有别的办法,不过这是您欠我的,世子。”
容桓收回思绪,瞥眼韩七,想了想问道:“韩姑娘可还好?”
韩七点头,“我等你时,先派人把她送了过来,以免耽误行程,这时候怕是接到你的消息往这来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一披着斗篷的裙裾下,绣鞋翩翩,转眼挨到跟前,紧接着娇声一道:“世子!世子!您终于回了。”
韩黛玥接到无用传递的信,继而未见到人。一别几月,她思之甚深,尤其听到容桓重伤中毒,恨不能立时解救,再看到赵灵运,恨不得杀其人削其骨,罢了还要把那脸划破方解心头之恨。
现在终见到容桓,所有言语只化作世子,眼泪也已滚了下来,当真用情至深,只怕石头都会软了。
容桓敛目捂胸咳了两下,再抬眼不见往日冷漠,多少有些温情,“多谢韩姑娘关心,只夜已深,姑娘还请回去休息。”
韩黛玥略避了避身拭泪,罢了说道:“让世子见笑了,”又矮身万福,“见过世子。”
韩七也说,“玥儿担心与你,就让她坐一会无妨。”
韩黛玥心里想的是赵灵运一身情/欲弥漫,衣衫半揽,眼角眉梢一抹春色。她不惧让人瞧着刚刚做了什么,妖媚之气,挑衅之姿,若她再不做什么,赵灵运还要嚣张下去。
韩黛玥暗暗咬了咬唇,把自己随身拎着的食盒端了上来,一一拿出摆好,又递了双竹筷过去,“世子和兄长累了许久,随便吃些,垫垫食。”
韩七瞥眼,都是清淡饮食,怕是拿他当幌子,只适合容桓所食。就摆摆手,起身说夜深了便不再留。
容桓半晌未动,听到身侧窸窣作响,韩黛玥坐了韩七刚刚的位置,执筷布菜,送到容桓跟前,“世子伤重初愈,恐有不便,就让玥儿来吧。”
暂且不论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对二人的亲事如何,诚王和韩七皆有意以韩黛玥牵住容桓手脚,韩黛玥多少略有感知,只恋慕容桓之心,也要把人留在身侧。
那一晚,韩黛玥再未离开容桓的大帐半步,天亮时候探子把消息递到太子跟前,他冷冷一笑,把密报甩到赵灵运脚边,“自己去刑司那领罚吧。”
赵灵运看也不看,在刑司那被掌捆了十来下,满脸肿胀地出来。枝茜赶忙扶着,低低叫声,“大姑!”
“我这一辈子注定罪孽深重。”她咽下一口血,喃喃道。
枝茜不语,半晌说道:“前不久圣上封赏了公子襄,便是虚领散职的昭武校尉。五爷则暂时被太子调去职方任员外朗,还是职官。”
朝中六部被太子和诚王势力瓜分,因着诚王职掌北衙且京畿地区府兵听令与他,其兵部的人马岿然不动,太子则在户、刑、工三部多有掌控。容桓在刑部下辖的比部认职,太子之前多有策反之心,故而并未动作,眼下却是不行了。借着楚襄生母乃太后姑表外甥女的身份,硬抬了他的武散官,实是其父镇远将军还在世,未曾袭嗣的缘故。
职方却是兵部下辖,又是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等,正经的职官之位,想必太子的人手暗藏许久,夺嗣之争愈发严酷了。
“灵兮人在哪里?可有线索?”
“不曾,公子几未露面,近日有听说公子煊背后的势力渐有衰弱之势。”
赵灵运心道,容桓倒也投桃报李,先撤了暗助楚煊的那队人马。
“芙风人呢?”赵灵运问。
枝茜叹了口气,“被公子发现,打得仅剩半条命在,又被送回开元观了。”
赵灵运闻言未再说只言片语,直到回了自己的寝房,上好了伤药才说,“你去信给灵翘,要她好好照看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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