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在一天,他便一天不疯。
直至陪她走完此生。
待残阳如血时,大地亦如血。
碧刃军与方氏决战三日,大败方家军。邯国趁火打劫,丰国趁虚而入,方氏篡位窃国,谁料得到最后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所有人都知道,邯国……从此是竹君的了。
黑衣碧瞳的男人为竹君牵马,横穿过战场。打扫战场的人都敬畏的向那马上的女子低头。
回到了大营她的帐前,夕阳已经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苍瞳抬起手给竹生。竹生伸出手,正要搭在他的手上……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和七刀嘹亮的声音。
“姐姐——!”
随着他这一喊,一颗圆形的物事夹带着风声向她抛过来。竹生一把抓住,原来是一颗新鲜的头颅。断颈处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仿佛雪中梅花。
苍瞳的手便握空了。
七刀的马疾驰过来,直到冲到了竹生的眼前才勒马。战马长嘶,高高扬起了前蹄。
马上铁甲少年,彪悍锐利,年轻硬朗的面孔上飞扬着鲜明的得意和期待。他的笑容里全是勃勃生机,他的战衣下绷紧的是结实的肌肉,皮肤下是汩汩流动的血管。
那血是热的,还在沸腾,胸腔里的心脏会跳动。
他跳下马,便伸手握住了竹生的腰,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抱住了不放下。
“你要的人头,我给你了!”他的眼睛里像是有迫不及待的火焰。
竹生大笑,将人头抛给了亲兵,反手抱住了七刀。七刀空了许多日子,终于得了她的允许,他眼睛亮得灼人,抱着她便冲进了帐子。
亲兵们惊得呆住。早知道七将军胆大,不曾想连竹君也这般豪放。那两人消失了,留下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叫人脸上身上都烧得慌。
半晌才回神,忙从苍瞳先生的手中接过缰绳,将竹君的战马牵走。
日落月升,星子稀疏。
苍瞳站在竹生的帐门外,一动不动。
竹生开启了法宝禁制,令她的军帐隔绝了别人的神识,却并不能阻止的声音的传播。以苍瞳的听力,帐壁再厚,也不能挡住什么。
他早知七刀是竹生养的小情人,却终究是第一次直面。
隔着一道门,能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她的呻吟听起来美好愉悦,仿佛能感受她全身心的放松。苍瞳对她太熟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紧闭双眼,睫毛微颤,脚尖绷紧的模样。
苍瞳已经没有肉体,只有冰冷的身躯,他的灵魂却像被丢在沸油中翻滚。
原来,隔着一道门,知道自己的爱人与别的人翻云覆雨……是这样的啊……
苍瞳站在门外,握紧了拳。
第115章 115
竹生就如她曾向苍瞳说过的那样,在夏至到来之前,回到了平京城。
当初拿下平京城,皇族和权贵全都逃了,剩下的都是百姓。竹生只派了兵镇守驻扎,自己都未入城,一路追着邯帝东去了。如今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城的样貌。
平京城虽是都城,却也不是什么有悠远历史的古城。甚至以竹生的眼光来看,能察觉到这座城市的规划是有些凌乱的。
“平京原本只是平城,并非什么古都。后徐氏建邯,以此为都,才逐年扩建至此。”
经过范深的讲解,竹生才知道,原来邯国的历史很短,不过是趁着二十多年前的天灾,趁乱崛起的新国而已。
“徐氏方氏,原是一地豪强。两家家主是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后二人崛起,徐氏为帝,方氏为相。徐氏在位不到五年便崩了,他只有一个儿子,当时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曾在战乱中患过重病,身体一直便不好。
方相保了他登基,但自此君权旁落。在位不到十年便崩了。留下数名幼子,方相择其一,立为帝。便是才崩了的这位邯帝。
邯国传承不过三世,两代君王手中无权,三世而亡。”
那场大灾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竹生偶尔还会听人提起。无他,只为天下乱势,便是自那时而起。
当时何止是动乱,甚至还有小国,在天灾中直接覆亡了的。
“那么严重?”竹生问。
范深道:“是,诸国皆乱。”
“到底是什么情况,地震?”竹生追问。
范深却摇头,道:“有地动,有旱,有涝,有飓风,有洪水,你能想到的都有。”
竹生问:“受灾面积很广?”
范深道:“不是广,是整个九寰大陆。你不知道,在那之前……九寰大陆,是多么的繁荣……”
“我读过许多前人的笔记,”范深神往道,“字里行间都能品出太平盛世,繁华似锦的味道。”
“那时,繁华大城林立世间,盛世太平,人口稠密。据说,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不止一个。”
“据说那时,城市里盖房子的地都不够,工匠们只琢磨着如何把房子盖得更高。诸国国主亦是无奈,只得取缔限令,允许寻常百姓家也可以建盖三层楼宇。这在从前都是僭越,哪知后来人口密集至此,寸土寸金,那些限令便只能一松再松,直到取缔。”
“现在,再看不到那样楼阁林立的景象了。便是乌陵王宫,也才只有一座三层的楼阁,供奉经卷罢了。”
“朝阳城号称人口三十万,我估摸着应该不到,那已经是乌陵王多年仁政才令百姓繁衍生息的结果了。”
现在的小九寰,堪称是地广人稀了。
平京城的皇宫看起来还不如乌陵王的王宫。
皇宫里最高的建筑也只是一栋两层的楼阁而已。开国皇帝还没来得及大肆营建宫室,便早早逝去了。后面接连两任皇帝都没有实权,方相自然也不会费心劳民伤财的去为他们营造宫室。倒是方氏的相府,建造得美轮美奂,还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是平京城里最高的建筑了。
私心里,竹生更喜欢相府,但她还是得入主皇宫。
当她的马蹄踏入宫城时,皇宫的侍卫早已经换成了她的人,那些宫女和内侍倒是都留下了。邯帝东逃时,带走了他的美人和那些惯用的宫女侍从。被抛在这里的,多是些没有品级的普通宫人。
好在人数还不算多。邯帝沉迷女色,方相会时不时的给他送一二新鲜美人,却从不放任他广征民女,也限制着宫城中总人口的增长。
竹生道:“这个人啊,说到底,早就把这个国家视作他自家的了。”
范深道:“徐氏亡故时,二世不过一病弱少年,若无方氏,怕是一世即终了。能传得三世,方氏功不可没。”
竹生道:“方家子终是不臣。”
范深道:“父是父,子是子。方氏虽使君权旁落,却终未篡国。他这一生,功过是非,谁人能道?”
竹生耸肩:“最后也不过一抔黄土。”
范深取笑:“谁人最后不是一抔黄土?帝王将相,你我皆是,逃不出这最后的收场。只是若以此论,敢问竹君又何必策马天下,逐鹿九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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