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_袖侧【完结】(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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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总是要有取舍,与和她在一起比起来,有些别的,便不那么重要了。

  七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竹生不在身边。七刀披衣起身,在殿外喊住了一个宫女,问竹生在哪里。

  小宫女不敢看赵将军结实的胸膛,脸红红的,引着七刀去了竹生平日起居的侧殿。侧殿亮如白昼,而且没有烟气。殿顶梁上悬着的,是只要吸收日华,便可以明亮好几天的晶灯。

  这珍贵的晶灯世间只有三盏,皆在竹君的手中。一盏在竹君处理公事的书房,一盏在竹君日常起居的寝宫侧殿,一盏被赏赐给了国相范伯常。

  据说有好几国的国主打听不出来这晶灯到底是何人献给竹君,只好悬赏千金求购。有商人以夜明珠磨成粉,制了假的晶灯卖个某个国主。国主在国宴上拿出来向外宾炫耀,孰料外宾中有人曾去盛日城朝见过竹君,有幸得见过真正的晶灯。

  国主成了别人的笑话,大怒要斩杀商人,商人却已经无影无踪。

  明亮的灯光下,竹生负手而立。她的背影身姿挺拔,与中午时分那个肌光如雪的柔软女人仿佛是两个人。

  七刀的脚步顿了顿。她除了是他的女人,还是他的君主。她能同时担任好这两个角色。

  七刀大步走过去,抱住了竹生的腰,亲了亲她的发顶。不知不觉,他就从当年的只到她胸口高,到现在高过她一头,低头能看到她的发顶。

  姐姐不知不觉……就变得如此娇小。

  竹生微微回头,七刀亲了亲她的眼睛。她拍拍扣在她腰间的他的手,转回头,继续看墙上的东西。

  七刀也抬头看向墙壁。巨大的大陆舆图挂在墙壁正中,以红线勾勒的地区,都是澎国的,都是竹生的。竹生割据了大陆三分之一多的面积,已经是毫无疑问的霸主。即便是这几十年以军事实力著称,令四邻俯首的尧国,也不及新立的澎国。

  澎国的崛起,突然,快速,势不可挡,却又稳扎稳打,根基并不虚浮。特别是现在澎国有了太子,宛如生出了根,深深扎进泥土里,不可撼动。

  七刀望着那舆图,都忍不住赞叹。怀中的女人,虽然柔软,依然令他敬畏。

  “在看什么?”他问。

  “那条线。”竹生示意。

  这块大陆不方不圆,实际上略狭长。许国基本上是在正中心的位置,或者说……半边山在大陆正中心的位置。竹生说的“那条线”是大陆一侧的一条海岸线。

  七刀看过无数次这张舆图,对大陆的形状和各国的分布早就了然于胸。那条海岸线他也看过了无数次。

  第一次看到还是当年他跟着竹生范深游历各国,范大先生拿出舆图来教导他们三个孩子辨认。他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动刀多于动嘴。那时候范深算是那些人中对他最和善的一个,在他的面前,七刀比较敢说话。

  那时候他第一眼看到那条海岸线,便说了一句:“真直,像切的似的。”

  范大先生那时候还笑着说:“我幼时第一次看到舆图,也是这样说。”

  那时候的姐姐在干嘛呢?她好像就在一边站着。范大先生的说教她不爱听,但他讲的有些东西她还是会听一听。七刀那时候极其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偷眼看她,所以就看到她站在一旁,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看那张舆图,看那条线。

  那个时候竹生冷漠冷厉得让人又怕又爱。范大先生和蔼耐心得像个长辈。翎娘虽不爱理他,但若看见他喝生水,就会一把抢过,然后面无表情的拿凉开水给他。阿城夜里会给他掖被子,还会偷偷给他酒喝。

  什么时候,就都变了?

  竹生让他渐渐看不懂了。范伯常一心想隔绝他和她,甚至……和毛毛。范翎厉害不输其父,她对他倒是很温和,却还不如当初对他的冷淡来得真性情。杜城,……还是蠢笨如昔。

  而他自己呢?他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有价值的人。除了竹生他不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他自己就成了一个让别人惧怕的存在。

  这很好。他从小就一直梦想有这么一天。特别是当他睡在柴房里,无医无药,只能用清水清洗那些被虐打出来的伤口时,他就一直梦想有这样的一天。

  他看着那舆图,以为自己明白了竹生在看什么。他道:“你想要这天下?”

  他蹭蹭她的发顶,道:“我为你去取。”

  竹生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向后靠在他的怀里。七刀的胸膛宽厚结实,靠起来很舒服。但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条海岸线上。

  作为一块大陆的边缘,那条海岸线……太直、太整齐了。活脱脱似一道剑痕。

  长天神君。

  被称作“神君”的男人啊……

  纵然竹生承认范深的一些观点,默许了范深的一些行为,但她还是不认同他想将七刀和毛毛分隔的想法。

  他说:“天家无父子。”

  竹生道:“这句话里的‘父’应该是我。”

  他说:“自古外戚,不得不防。他尤甚于外戚。”

  竹生道:“有我在一天,他就不足为患。”

  他说:“太子迟早要继承你的一切,你还能活得比他更久不成!”

  这一次竹生沉默了许久,才回到:“或许能。”

  范伯常终于哑口无言。

  范深一直致力于神化竹生。在民间,有许多关于竹生的宛如神话般的故事流传。范深的努力得到的是葫芦形的结果。

  这葫芦中间的细腰,是中层的官员和广大的有些见识的读书人。对这种神化君主的言论,他们不会明面上反驳,却微笑不语。那微笑中自是带着“我懂,玩政治嘛。”的心领神会。

  这葫芦的两头,一头是普通的懵懂无知的百姓,他们听风就是雨,见到座庙就进去拜一拜;另一头是澎国最上层的官员,这些人是有幸追随在竹生身边,见过,听过,与她并肩而战过。这两个天差地别,最底层和最顶层的群体,全都相信这神话。

  前者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后者却是因为知道足够多。

  范深当属所有人中知道最多的。哦……或许还要除去赵敛之这个人,赵敛之毕竟是竹生的枕边人,他或许还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些。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知……竹生并非常人。他甚至觉得,竹生可能不是凡人。

  这不是他和她头一次谈及她的寿命了。他想问,她真能活那么久吗?为什么?

  但他还是没问。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如若那样,我担心的许多事都都不存在了。”

  竹生道:“是啊。所以你放松些吧。”

  她看着他,眼中有很多怜惜。

  “你年纪大了,多注意身体。”她说,“别太操劳了。今年,好好的做场寿吧。别信那些谣传,我没有不喜欢别人做寿。”

  范深大竹生二十一岁,他今年是五十整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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