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八婆!段樵怒火炽燃于黑瞳中,紧紧握拳的手恨不得打烂她的伶牙俐齿。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
“我的身体有啥不好?”两盆烈火烧红了她的眼,也烧昏了她的理智,她的声音拔尖了八度以上。
“你既不能吃、更不能卖,还有张凶巴巴、恶狠狠的嘴,我宁愿要一头猪──”
“你说……我比猪还不如?”是可忍勃不可忍,她强忍着剧痛支起身,卷起袖管便朝他扑了过去。她活了十八年,就属今天最丢脸,若不讨回一点颜面,教她如何消心头之恨?!
“猪价挺高的,不然要只狗也好,至少能跑能看家,不像你……”她除了骂人还会做什么?“喂!你别乱动,当心伤口──”
他犹未警告完,她已颓然落入他怀中,利猛的十爪火力顿失。“你还没吃饱吗?
我再拿一个给你便是,何必这么性急?”
杜飞烟双眼怒瞠,险些把眼珠子蹦出来。“说!说屁去。”
“什么?”好难听的话,她真粗鲁。
“你说的全是屁话,已随风而去。”她檀口怒张,威胁着要咬他。
“我说的全是实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哎哟!”被咬的人没叫,咬人的她却鸡猫子鬼叫一通。
天老爷啊!他的手臂是铁铸的吗?差点咬掉她一口编贝玉齿。
“恶有恶报。”段樵对她的反感更加三分。他暗忖,保一趟由华北到华中的镖,都没有应付她累,再不赶快把她送走,他迟早要遭殃。
她简直不能置信,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算是她的大恩公的男人发这么大的脾气?面对穆天魁那种恶棍她尚能理智应对,怎么一遇上他,她多年修习的淑女风范全部走了样?更可笑的是,他根本懒得理她,这更使得她像个骂街的泼妇,尊严扫地不说,人格也荡然无存。
“放我回床上,如何?”他说得没错,她的确猪狗不如。人家他自始至终没提过报答二字,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
杜飞烟觉得好气自己,比气他这个刚毅不阿,讲话有点难听的呆子还要多一些。
“你经常路见不乎就拔刀相助吗?”话锋一转,她变得温柔多了。
“唔!所以偶尔也曾救错人。”段樵不是一个体贴的男子,动作也十分粗鲁,“砰”地一声,杜飞烟被他“丢”到床上,几乎要痛昏过去。
她惨然自嘲地一笑。“你在说我吗?”
段樵冷凝地别过脸,“我的确很后悔蹚这淌浑水。”
“你已经蹚进来了。”杜飞烟闪着两翦秋波,语带悲愁,“男女授受不规,你敢说你完全没有错?”
“我纵然有错,亦是情有可原。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把昨儿的事情说出去。”他义正辞严的说。
“全闹市的人都看到是你把我从穆天魁手中救走的。这一天一夜,你怎么向我爹娘解释?”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段樵搔着后脑勺,苦思无计。“非礼你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个穆天魁和他的手下还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
“闭嘴!”她勃然大怒地嘶吼。
怎么,我说错了吗?段樵眉心打了个结,他真觉得她有够没礼貌,老爱打岔,截断他的话。
“你羞辱我够了吗?我爹虽然为富不仁,但起码我问心无愧。”杜飞烟扯掉被子,奋力滑下床,朝门口走去。“这份恩情,我一定会加倍报答你的。”
“你的伤势太重,现在仍不宜走动。”原来是他心直口快伤了她的自尊,段樵心中懊恼不已,却又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
“死了倒也干脆。”杜飞烟咬牙一笑,眼角已因痛楚淌出清澄的泪水。
思及她那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父亲,以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莽汉,她就感到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我救活的人不准随便死。”这可是江湖规矩耶!段樵在武林之中已颇有声名,焉能被她破坏殆尽。
杜飞烟感到一丝安慰,“你舍不得我死?”
“这是面子问题。”段樵直言无讳,“我救了你,你就有义务好好活下去,即便寻死,也不该污了我的地方。”
她……简直快气得吐血了。
她活到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老实头,说两句安慰人的话会死吗?他为什么非要伤人不可?
“如你的愿,我回家再自杀,你高兴了吧?”杜飞烟气得浑身发抖,犹不足以泄偾。
“依你的情形,怕走不到半路就会不支倒地,不如……”他认真考虑了一下。
杜飞烟抱着最最低微的丁点希望,心想他至少会再留她住宿一晚吧!
说真格的,她实在百万个不愿意回去见她爹,依她的火爆性子,就算没和她爹大打出手,也绝少不了破口大骂;但是,她现在伤重体虚,哪能一口气发泄个过瘾。
“我替你雇顶轿子好了。”
杜飞烟闻言,忍不住鞋子一脱,相准他的脸使劲一丢──段樵接个正着,“你的鞋坏了吗?这一顶四人竹轿少说也得五百文钱,外加一双鞋子……”他竟然一脸正经的盘算着。
“这个赔给你,还有这个跟这个,统统给你!”杜飞烟怒火冲天,将发饰、发簪、耳环、珠玉全部权充暗器,纷纷掷过去。
奈何段樵个性虽木讷,手底下的功夫却毫不含糊。他身如蛟龙翩游、形似猛虎出闸,一踪一跃,所有的珠环玉饰尽皆落入他掌中。
如此骄健的身手,真是……太帅了!
杜飞烟在激赏之余,精力却已耗尽,倚着门板,缓缓滑落地面,合上双眼,垂下螓首……
“喂!”段樵急忙移近她,她正好偎入他怀中,轻轻陷入黑甜乡。
※※※
天犹未亮透,美妙迷蒙,远处苍穹经晨曦染成一种酒醉似的绯红。
杜飞烟惺忪地打着呵欠,惊觉床沿趴着一个人,是他?他趴在这儿是为了就近照顾她吗?
看不出这呆头鹅还挺有心的嘛!
她蹑手蹑足下了床,伤势显然已无大碍,疼痛也清除了大半。她微微漾出一抹笑靥,心想,这男人除了嘴巴笨,绝活倒不少。
拎起搁在太师椅上的袍子为他披上,免得他着凉,没有他,她现在搞不好已经被穆天魁那王八蛋整得不成人形了。
凭良心说,她应该非常用力的感激他,并且极尽所能的报答他才对。但因着种种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情绪,她硬是和他对不了盘,也许他们上辈子是仇人,才会两人相见,份外眼红。
青葱玉指方搭上他的肩,突然,已被钢铁般坚硬的五爪擒住──“谁?”
“是……我。”杜飞烟面红耳赤,赶紧把小手抽回,藏到背后。“谢谢你照顾我,我……就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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