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丘生心下一惊,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是拿剑的手不自觉的晃了一下。
丹景鹏比谁都清楚他的脾气秉性,见此动作,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不由得一阵暗喜。看来,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他果然也已对蓝相思起了疑心。
如此甚好。
要想报复丹丘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蓝相思身上下手。
兵败如山倒,眼见得大势已去,他也不指望自己可以有什么好下场。可是,也断不能让他们好过!
蓝相思!今生,我未能得偿所愿,将你拥入怀中。那么,也绝不允许别人,将你据为己有!
你且等着看,我会如何,让你二人互相猜忌,雨恨云愁,直至最后,镜破钗分!
“那蓝相思,根本就不是我的妻侄!”丹景鹏突然义正言辞,“太微城兵变,是我初次见她。那时,她便是那副十几岁少女的模样。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她竟丝毫未变!丹丘生!你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爱的蓝昭仪,她根本,就不是人!”
他越说越激动,好像自己才是真的受害者一般。
“她故意杀死先皇和先皇后,嫁祸于我,又将你交给我抚养长大,并且扶持你登上帝位,要挟我起兵造反,就是为了看着你我像现在这样自相残杀!聊以取乐!”
“丹丘生!你的宠妃,她根本就是一只混入人界搅弄风云的妖物!而你,就是那个被妖怪迷惑,忠奸不分的昏君!”
最后一句话,直击丹丘生命门!他犹如被五雷轰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丹景鹏唇边牵起一丝奸笑。
“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近年来托云国各处,总有食骨妖怪出没?若我猜的不错,那蓝相思每月犯病之时,便是她急需食用人骨来保持美貌之日!若你不信,明日便是初七,正是那妖妖法最弱,需要人骨续命之时。你大可以整日守候在侧,看看她,是不是会变成当年救你时,那个白发妖女的模样!”
丹丘生每个毛孔里都透出彻骨的寒意。
她脊背上那条醒目的伤疤……难道就是……她需要人骨的原因?
除了自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有那样的伤疤。丹景鹏自然也不会知道,更不会以此来污蔑她就是那个食骨女妖。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天!将丹景鹏押解回城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丹丘生强自稳住心神,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踏马而去。
叶相思惊恐万状,急欲将被他握得生疼的手腕抽离。奈何她越是用力的抽,他便握得越紧,纤细的骨节仿佛一支干枯的树枝,再用力一点,就将折断。
他虽然负伤,却可以活着回来,随行的侍卫也一个不少的全部候在门外。她便大概猜到,那丹景鹏,怕是已经败了……
既然败局已定,便需从长计议,叶相思陡然心安下来。
故作无辜地答道:“陛下……嫔妾,是你的蓝昭仪啊……”
丹丘生又用力向前一扯,赤红双目紧紧逼视着面前之人。
“丹景鹏被俘!他已将你的底细全盘托出!蓝相思……你……你真的,杀了我的父皇和母后吗?”
“我杀了你的父母?”叶相思太过惊讶,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
丹丘生的眼中随即便又闪过一丝希冀。
叶相思却在稍作思忖之后,改了主意。
想必,是丹景鹏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信口雌黄,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丹丘生已然信了他的挑唆,以为是她杀了他的父母。
她虽恨透了这种被人污蔑的滋味。但是眼下,丹景鹏此举,倒是无意中帮了自己的大忙。
她的初衷,便是要让他承受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施良淑一事,似乎并未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让他以为自己最爱的枕边人,竟是他恨了二十多年的杀亲仇人,岂不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念至此,叶相思破颜一笑,满不在意道:“陛下您既已知晓,又何必再来问?”
靓媚的狐狸眼中透出满满的妖邪之气,与往日的蓝昭仪判若两人,却与那日救了自己的白发女子又像了三分,丹丘生的心,霎时间如坠冰窟。
“为何……你到底为何……难道……你真的……”
难道你真的是妖?
丹丘生终是不愿相信,剩下的半句话,也无论如何问不出口。
他怕,他好怕她会答“是”。那时,自己又该如何?
门外陡然冲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跌跌撞撞跑进门中,单膝跪倒,冲丹丘生抱拳道:“陛下,微臣办事不利,被……被那丹景鹏给逃了……”
丹丘生罕有的露出一丝愤怒震惊的表情,猛然回头,凤目圆睁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唐三天。
强压住心头怒火,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走”字,扔下叶相思,阔步朝门外行去。
临到门边,头也不回的冲着候在门外的一众宫女太监摆手道:“即日起,严密封锁清秋苑!将蓝昭仪禁足宫中,所有人员全部撤出!若是进来或者出去了一只蚂蚁,所有宫人,全部杖毙!”
话落,人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三章
初七, 正午。
叶相思蜷在榻上打着寒颤。
往日里,总有香妮在一旁,姜汤补药、棉被手炉轮番上阵。虽不能治病, 但看着她为了自己忙进忙出, 哪怕只是心理上的这一点慰藉,仿佛也可以令身体上的疼痛有所缓解。
可现在……
后背的旧伤处一阵钻心的疼。叶相思再难忍受, 颤巍巍下地,朝着离卧榻两三步远的顶箱柜方向挪了过去。
终于到了,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柜门。后背上一阵犹如被闪电击中般四处弥漫开来的痛感, 疼得她不得不弯下腰去。用手死命掐着肩膀, 好像这样反而可以让后背的痛感显得没有那么强烈。
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去够柜中的棉被。
被子是够到了,人也随之跌落在了地上。
“稀里哗啦”撞倒了一地的屏风摆件,花瓶烛台。
手臂上被碎片划出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不断的从伤口里流出来。
叶相思握拳狠狠砸向地面。
她恨,恨自己这副没用的身子骨,也恨将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的顾漠尘,更恨那些牛鼻子老道口口声声要遵循的, 什么狗屁天道正途!
既然天道容不得我,那我就推翻天道!
既然正途要置我于死地,那我, 就与这正途,斗到底!
挣扎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
如今,丹丘生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再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不如,先回幽冥洞去,待身体恢复了,再作打算。
反正,被自己心爱的一个妃子如此耍弄,应该也足以让他心灰意冷,自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等他历劫完成回到了天庭,再来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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