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家叔侄显然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在酒楼中, 大抵多数人都喜欢坐在窗边, 而对聪明又喜欢掌控格局的人,窗边是必然的,以便观察外部环境。
此时景霄就懒散坐在窗边, 把玩着酒楼老板送上来的奇玩物件, 景修恭敬站在边上,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叔是个传奇而邪意的人,年级小的时候不学无术, 十分阴戾,后来不知为何像变了一个人, 甚至从他父亲等人手中强夺了侯爷之位,敢反抗他的都进土里了, 不敢反抗的也日日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这样一个人却是一直都十分孤独, 身边不留人,对他们这些血脉至亲也凉薄得很,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最小的弟弟也怨恨又惧怕得很。
“小叔, 我不懂之前为何要对那许青珂……”景修的确不懂, 但他也是怀了莫大的勇气才敢问。
“我不太喜欢回答蠢人的问题, 你得先让我看看你到底蠢不蠢。”景霄冷漠, 景修却全身冰凉,恍然知道自己一时贪图答案,却忘记这个人素来没什么耐心,也没有提携他的**。
毕竟他也不是人家的亲儿子。
景修手指微微曲了曲,道:“小叔联合太子设计许青珂,绝不是只为了判断她是男是女,毕竟此人是除却外貌绝美胜于女子,除此之外无一处像女子的,小叔甚少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目的绝不在于让太医王朴断她男女,而在于断她体弱,进而让群臣轻视他,也让君上打消重用之心。”
“那你还有什么可问的。”景霄依旧漫不经心。
景修低头,“但我猜不透小叔你为何要将太子牵扯进来,似乎……”
景霄瞥了他一眼,“小聪明有,胆子太小,格局也远不如人。”
远不如人,大概是拿他跟别人相比了,是许青珂?景修忽然有些不甘心。
“看格局,许青珂异兵突起,言士郎跟御史大夫双败,权利中空,到时候只能是君上,钟元代表的阁臣跟我们侯府三方争夺,君上不肯看我们侯府继续做大,又不远让钟元掌实权有能力问相,就想扶持许青珂用她来分摊权利,也进而为他掌控。所以许青珂是需要对付的,但太子羽翼已丰,不肯听话,小叔是想敲打太子,将他重新绑到我们侯府这边。”
“然后呢?”
然后?景修一时沉默,这所谓的然后是他不能看破的。
于此时,忽有人进来,递了一张纸条,景霄看了一眼,将纸条递回去让这人烧了。
“刚刚太子去见了君上,你觉得这有意味着什么?”
景修一愣,细思起来,忽然脸色大变,“难道太子竟!!这不可能,他难道不知道他可是我们侯府一力扶持上去的,这……”
“有什么不敢的,霍家的人一向喜欢过河拆桥,为的是保全自己。”
这话景修不敢接,只能问:“若是如此,君上岂不是对我们侯府越发……”
景霄却是不怎么在意,微熏了眉眼,指尖将那上好的凝脂血玉把玩着,闻言反抬眼看他,“你再猜猜除了太子倒戈,还有谁倒戈?”
景修这次就思考得有些艰难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太医王朴。”
“王朴?此人倒戈与否并不重要,他的手伸不出太医院之外,真的关乎切身性命,我不会用他,君上也不会用他,他的存在只作用于许青珂身上。”
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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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爵”许青珂从桶中起身,水花从她身上流淌而下,赵娘子在心中默念几句阿弥陀佛,一边将衣服递过去。
“秦姑娘父亲?”赵娘子有些疑惑,“秦爵爷原来不是在朝中中立的吗,为何会有倒戈说法,是倒戈向太子还是三皇子?”
“太子跟三皇子那种水平还不至于让本朝唯一世袭罔替的爵府倒戈,秦府根基深,在朝中跟钟元为首的阁臣们关系极好,切跟宗室也有密切的关系,在民间声望也高,最重要的是秦爵孤守南部多年,保一方腹地,这样的根基让蜀王也不能忽视,但他也有软肋,便是秦笙。”
赵娘子若有所思,“秦姑娘是世家女,就算秦家权势再重也很难摆脱选秀的命运,除非早已有婚约或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两种也势必会耽误秦姑娘一生,是下下之策,难道是秦爵爷为了保秦姑娘,所以对蜀王……”
“原本忠于蜀国百姓的人,为了病弱娇宠的女儿,也只能偏向君王,将来君王跟第一军侯对上的话,若是短兵相接,秦府跟枫阳侯府必然要短兵相接。”
“但今日蜀王不提秦笙的事儿,就证明秦爵让步了,否则秦笙势必要成为宫中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其实说起来蜀王也的确四面楚歌,底下群臣各为其主,真正的忠臣忠的却不是他,否则要用秦府何至于要对人家女儿下手。
这般君王手段,也不知臣子心中该如何作响。
许青珂系上衣袍带子,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论御人为自己所用,不择手段,不管他人死活,咱们的君上算是君王者中之最了。”
赵娘子也十分赞同,“可若是如此,秦府那边……”
“原本想着我要动一番心思帮她的,但既然秦爵已经下水,一些计划就得更改,但今夜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许青珂套起外袍的时候,赵娘子惊了,“怎的,公子您还要出门?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何须您出门……”
许青珂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的明朗夜色,轻轻道,“就算无关那些事儿,今夜有一个姑娘因我的缘故遭了大难,我也是必然要去的。”
这次赵娘子没有多问,因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让他人甘愿为之付出生死的人,偏她不自知,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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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从一华美府邸后门出,入夜色,跟府邸对面的繁华热闹背道而驰,它孤独又落寞得行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沐浴着月光星辰,绕了最不为人所知的偏僻小道,似乎要避开那些应灯节而高高兴兴出来游玩的人。
但马车内的人撩开了帘子,看着前头隔了一条街的灯光,她默了好一会,于此时,这道上荒无人烟,她才能真正肆无忌惮得看着这偌大的皇城,这是蜀国人最渴望的纸醉灯谜之地,也是好权势者毕生想卷动风云的地方。
可她来得无奈,走得寂然,她想了下,放下帘子,只有喉中即将流出的叹息。
但她忽然愣了下,只因在帘子即将放下的时候,她看到了前头凉亭有一辆马车,凉亭中有人,那人似乎等了有一会,正静静看着她。
景萱手指捏紧了帘子,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她魂牵梦萦的梦里,那个人也曾这样不远不近得看着她,就站在走廊里。
以前她偶然看过一话本,男女情爱之浪漫不计其数,但其中有句话叫一遇郎君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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