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第二条线被第一条线扼杀,第四条线被第三条线打断。
赢的人算是景霄跟那位幕后刺杀者,可能后者于前者有助力,但许青珂知道景霄于后者无牵扯,那只能说这第四条线的人物更凌驾于第二条线的景霄。
那个人希望景霄铲除三皇子,引起蜀国重新洗牌。
可这两人算尽心机,如今也只能算是半成品而已。
“接下来,景霄会放出《骜》的秘密,引发蜀国皇权动荡,逼迫蜀王抉择。”
许青珂将三皇子的线抹去,拉长景霄的线。
许青珂并不看景霄那条线,却盯着第三条线,她在想,这个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似乎也对她有杀心,可此人……
“必不是蜀国之人,因与所有权力体系都不相干。”
她有自己的自信,偌大权谋丝丝入扣,若是她漏掉了这样一个足以影响整个蜀国格局的人物,那么往后她也不必继续,还不如重新跳入那寒潭中。
所以,这必是一个蜀国之外的人。
这个人还得了某种诱因,非除她不足以安心。
这种诱因是什么?
是她身边出了内奸吗?
许青珂阖眼,略思索,对金元宝幽幽说。
“若以推翻蜀国为第一目的,他会去找景霄。”
然后……她把第三条刺杀者的线往上延伸,跟景霄交叉。
蜀王那条线划掉。
守株待兔就是了。
景霄的线不必争分夺秒,可委实一步步逼三皇子入死境,尤是他在囚牢中得知了一件事。
“民间传音《骜》乃是……”
他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
“三十年前,画作巨匠坐山客从苍山之顶跳下悬崖,但留下一幅画——《骜》,且题下:北风南吹 ,乍起一池秋江寒引水。”
周阙跟钟元终究提起了这件事,不得不提。
“那幅画当年见过的人不少,后来都没活过三个月,三十年来见过的人很少,因在当年就已经消失无踪,倒是平静了二十年,我都差不多要忘记它了。”
钟云听着周阙说,垂眼,“我是第一次知道,却不知其中到底何等秘密,让先帝跟君上如此……不过料想也是我不能知道的。”
“可你现在知道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周阙面无表情的时候,蜀王在宫中也面无表情得看着眼前的画。
画上有什么?
草原,骏马,烈日。
还有题诗。
北风南吹 ,乍起一池秋江寒引水
“骜是骏马,奔驰于原野之上,可这原野之上的草略暗黄,说明有血,乃是战场,天上烈日硕硕,看似灿烂,其实是炙烤。”
周厥垂眸看着手里转着的酒杯,缓缓道:“我们蜀国原野接壤的战场也就一处,三十年前先帝御极时,北地被御铁骑而来征伐的烨国起了纷争,当时战力五五之分,而在那一战之前,烨国北伐而来,国内早有准备,筹集了好几个月的军资以备这关乎国脉的一战,可那一战的结果是惨败,北地驻地精兵二十万被对方以不到一万折损的代价斩杀十之八九,其余解释俘虏,领兵者还是我们蜀国当时最厉害的将帅柯峦,那一战柯峦战败,随同俘虏挑断脚筋眼看烨军屠城北地,城中三十万百姓几乎死绝。莫说在我们,就是放眼诸国也没有一次战役如此失败,于是哪怕柯峦跟其他将领被烨军削皮削肉留一口气吊晒城门十日,后头颅被送回邯炀……先帝叱骂,拒接,且将林府等将领府门满门抄斩,那几日……血流成河,最近看到的一些与之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钟元:“可事实是……”
周厥:“事实是,当时二十万大军的军资并未到,粮草空无,武器劣质,驻守君连发几十封奏报上请都泥牛入海,派遣卫士来邯炀也被截杀,竟活生生将二十万大军饿足了一个月……烨国突袭,将骁勇善战的北地君屠戮如杀狗。而军资到底去了哪里,泄露军机的人到底是谁……”
宫中蜀王看着《骜》,骏马乃良驹,意指前朝名将柯峦,北方南吹,以为痛苦跟饥乏,从南吹往北的风……意指始作俑者乃在邯炀。
骄阳是什么?
是天子。
“父王当年提前用了那一笔巨款,本以为过些时日各地税收供奉上收,国库可挪用,到时候也来得及,却不知那一年各地灾害诸多,且国库内被做了假账,根本所存无几,一查便是牵扯了朝中一大批官员,其中涉及诸多权贵,权贵威逼,若是硬来便会动摇皇位,于是父王就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默认军资已经派送过去,让北地先撑些时日,谁想北地那般不禁打,兵败如山倒……”
该如何呢?
蜀王皱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父王当时也很无奈啊。”
于是只能处理尾巴,将一切都弄的顺理成章些。
至少——此事许青珂跟他无关。
第157章 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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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看着《骜》叹息, 遗憾, 仿佛为此忧思。
钟元沉默很久,才叹息:“可怜那些老百姓跟林将军等人, 还有那二十万大军。”
谁说不可惜。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滔天的罪孽,可为此事者是君王。
而且当时就算是周阙也不知道有这等隐秘, 他此时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苍白,苍白到让人认知到他的确已经老了。
“可再完美的计划也总有漏网之鱼, 有一个柯家人躲过一劫,举族覆灭后隐姓埋名成了画坛数一数二的大家,坐山客……所谓坐山, 山在底, 客为柯, 合起来便是柯峦,或是柯峦的儿子吧, 以父之名画下《骜》。”
钟元默念了骜字, 缓缓道:“军戈铁马护山河, 良驹是柯将军, 也是意指被屠杀的二十万兵将,骜之死, 国之殇,这个人画下这幅画的时候, 定然十分伤感悲苦的。”
阁老们无法言语。
悲苦吗?所以绝望之下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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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苦?是恨……”一郊区凉亭中,周边芦苇丛生,黑衣护卫印泥草丛中不见一人身影, 凉亭中站着一个男子,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墨黑墨黑的扳指。
扳指上有十分吓人威严的金色雕纹。
“良驹者,护着万里山河,何尝不是护着安居腹地的国之君主,可终究为君主所害,九族被灭,还要背上千古骂名,你可知后来那位当世名将柯峦的族人被斩杀后,竟是无地可葬,因不管埋在哪里都会被人挖出来羞辱,最后只能丢弃山林中喂了野兽,后有猎户曾说山中野兽似乎肥了好几圈……”
他说得平淡,听得人握紧拳头。
“所以骜通獒,前者是良驹,后者却是狗,虽是狗中之王,却依旧是狗,这位坐山客可是满怀滔天的恨意辱骂了自己的君主,所谓皇权,若是不得民心,也不过是一条狗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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