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琴曲的确是《幽兰》,只是琴曲不知何时起,又不知何时落,清淡幽幽,如幽兰空灵绽放,本无多少人察觉到,却不知反而是晚来的许青珂听明白了。
一时让素来自诩风雅的文人学子们颇感尴尬,不免将注意力抽离了谢临云跟章启风冲突——他们都是文人,可不能随这两人一样任性,就怕牵扯上这党派之争,以后仕途更难。
再说原本冷意深沉的谢临云在看到许青珂后便是面色微霁,只是再看到许青珂脸色微弱苍白的时候,又皱皱眉:“你倒是好耳力,听音辨曲如此能耐,也没见你把自己照顾多好,来人,备手炉,省的名扬江东的青珂公子病弱在我这庄子里。”
这话看似没好气,也不甚友善,但又不是那么尖锐。
尤其是下人将手炉给许青珂的时候,方子衡挑眉,来回看了两人几眼——这两人之间恐怕并不是交恶,而是有些交情。
许青珂揽衣袍坐席位,颔首拢了手炉,向下人道了谢,又朝谢临云微微笑了,“所以我应该认可谢郎君有远见卓识,也有忧患意识,还知道提前避让病号缠上讹钱财?”
姿容绝色,风采又绮丽非常,这样的人若是要展颜一笑且微展幽默,那必然是慑人心魂的。
一时间满堂的人被这美色怔了一下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调侃,名满江东甚至在邯炀风生水起的谢临云竟然被调侃了。
而且是被素来清冷淡漠的青珂公子调侃了。
之前的冲突对峙跟剑拔弩张一时都烟消云散,这些文人学子们都笑出了声,章启风也不是个傻的,怎会察觉不到这个局面是最好的——万一他跟谢临云对上,虽然说谢临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但他肯定是最损失惨重的。只因如谢临云所说,从高祖开始,文言官的权利就已经被大幅度局限了,如今还留着,那是因为任何一个国家朝堂都必不可少言官谏言。
论实权争斗的力量,他跟家里这一派远不是谢临云那一派的对手。
所以哪怕对许青珂无好感,他也没有蠢到再去怼许青珂,便也顺其自然得缄默下来。
倒是谢临云对于许青珂的调侃不恼反笑:“那我也得荣幸素来难请的青珂公子抱病还来我这儿,情深意重啊。”
互侃的两人让气氛变得极好,其余学子也不再拘束,敞开了说,倒是一时变得极热闹。
不过许青珂倒了一杯酒的时候,忽感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
她对面是章启风跟方子衡,旁边……蒋信。
她转头看向他,蒋信一时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此刻便是冷笑了下:“怎么,很意外我这个末座之人也能与会?”
哦,没被章启风怼,也没被谢临云攻,反被这个在场年纪最小的秀才郎怼了?仿若才十七吧。
端是清秀又傲气的小子。
许青珂指尖转了下酒杯,说:“那倒不是,我只是在回忆你是哪一位。”
蒋信毕竟年轻,闻言顿时气炸了,正要拍桌暴怒,却听许青珂又轻轻得说,“你确定要在他们两个闹过之后,你再闹一次?”
蒋信顿时头降冷水,盯着许青珂,这人手指纤细的很,皮肤又白皙脆弱,隐隐透了一些青跟红的纤细,其实是分外好看的。
语气竟还有几分温柔,仿若一个良善的哥哥在劝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聚集我们这么多人吗,只吃喝谈笑?”
许青珂这一问,蒋信反而深思了,这次聚会不简单?被这人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些不简单,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你知道?”他忍不住反问。
“不知道,所以问你。”许青珂回答坦坦荡荡,“没想到你竟也不知道。”
她一副坦然失望的样子,蒋信觉得心有点梗。
他果然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十分不喜欢。
却没留意到许青珂靠着席团后面的柱子,撇眸看了一眼厅外那沿岸的海。
这青樽庄之所以是上江一风水之地,便是因为东临山,北靠海。
海景开阔,壮了心胸,可也触及了一个话题。
许青珂低头喝酒的时候,听到谢临云已经不经意开了一个话头——海盗。
众人果然忧国忧民,立刻热烈讨论起来。
气氛如自己预料,可谢临云看到许青珂竟跟蒋信“相谈甚欢”的样子,有些惊讶,可他也无暇细想,因他必须跟这些人一起讨论海盗话题,以及上江目前面对的封城查奸细的事情。
讨着论着,琴声不知何时又起,许青珂只喝了一点点酒就不喝了,身体还羸弱,不能多饮,于是她听琴声。
听着听着,忽有人喊:“外面有船队过了,好气派的船队。”
刚喊,庄子的管事就来禀告了,“公子,有船队靠近,好像是邯炀那边过来的官船,且是水师所属。”
这一听整个场的人都炸了。
水师船队,那不就是三皇子到了!
按照预期应该是明后天才到的啊,怎的还提前了一天!
许青珂看了谢临云一眼,暗道谢家这算是不打无准备之战吗?
第36章 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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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炀水师航海而来, 自是为了海盗,但却是提前一天的,这一天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尤其是谢临云带着章启风诸人出厅到院子的时候,那船刚好靠岸。
船梯已经放下来了, 霍允彻就在船头。
章启风等人不是谢临云,没去过邯炀,自然没见过这些必然从小得拘束于邯炀、除非有君王令否则不得外出的皇子们。
没想到霍允彻竟长得极好, 从五官上来看并不逊色于霍允彻, 只是谢临云有世家子弟的清贵雅致, 却没有皇子的气度风范,何况霍允彻五官十分立体, 轮廓分明, 站在那船上俯视众人,谢临云位于下方,颇有俯首称臣的韵味。
但, 蜀国有多少人能在皇族面前昂首挺胸?
谢临云等人低头行礼, 霍允彻却没有什么倨傲态度, 只是淡淡一笑,“谢临云, 路过你谢家庄子, 上门来凑一杯酒解解乏, 可是叨扰了?”
谢临云:“不敢, 三皇子到来, 是青樽庄的福气。”
在场的学子内心多数是欢喜的,这考取功名做官,来日还不是要在皇子们手下做事,如今三皇子风头正劲,若是得他青眼,那就等于鲤鱼跃龙门,是天大的好处。
霍允彻挥手朝后面的人道:“你们先去行馆,我与临云有旧,先跟他叙旧。”
后头的水师将领自是听他的,已放下了船梯,霍允彻正要下去,忽听一船上监卫高喊:“殿下,有船靠近!”
那船也是往这边驶来,因道口狭窄似乎要过这边去另一头,但因有水师阻挡,所以只能堵在那里。
船掉头是很难的,一是船体条件满足,二是掌船技术满足,三是掉头的空间条件满足。
无疑,这三个条件那艘看起来颇为豪华精致的船并不满足,所以只能卡在那里,似乎也有人在跟水师的人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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