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告知了两个噩耗,难道还有第三个?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觉得这第三个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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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朝之上,许念胥看着朝堂下一个个满脸丧气忧虑的臣子,还有一些臣子不见踪影,怕是卷铺子跑路了,要么躲进山林避战祸,要么……
左右不来总是有道理的。
许念胥不惦念这些不来的人,他在准备说出昨夜想了一宿的话,但刚要开口。
朝中最具分量的老臣周厥站了出来,双手作揖,袖摆垂落,声音沙哑,却又朗朗分明。
“禀君上,臣有事启奏。”
启奏什么?许念胥迟疑了下,还是允了,然后便听到周厥开口说了一句满朝皆寂了足足十个呼吸后猛然爆发的话。
“臣请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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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堂失控之前,许念胥及时暂停,并且把周厥跟最信任的谢临云请进内殿。
殿上,“难道没有第二种法子?”一个衷耿的老臣气坏了,“非要用这种方式!周大人这……”
主动求和,这传出去别说名声没了,就是门庭都要被泼粪!
历朝历代哪个主动求和的人有好名声的?死后被掘坟鞭尸的都数之不尽!
没道理啊,一代名臣老将,从前还是主力抗烨的鹰战派,怎么会忽然出这种幺蛾子!
几个老臣都左右想不通。
而内殿中,周厥对上许念胥无奈的目光,他叹口气。
当年白星河的死讯传来,他看着朝堂动荡,看着百姓不安,看着各地枭雄野心起伏,孤坐良久,终究当了一个哑巴。
这哑巴一当就当了十几年。
白了头发,死了心肠,却发现十几年后像是轮回,这局面又出现了。
在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时候,命运齿轮又走向了最惨烈的一局。
他倒宁愿自己早几年就死了,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可现在他还活着,竟多活了这么多年。
原以为可以看那个孩子从此安生,也以为这个国家在她手里终究会成为她最强大的后盾。
却没想到反过来了。
终成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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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许念胥后退一步,竟下跪了,谢临云也随着跪下。
周厥阖上眼。
双手作揖,许念胥低下头,“周前辈,这本该是我的责任,如果真有一个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那也只能是我。”
然而,周厥睁开眼,摇头。
“你担不下这个担子,也不能担这个责任,蜀国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精神领袖,她在北地若是已经把自己祭祀,那你就不能倒,否则整个蜀就真正崩裂混乱了。”
谢临云皱眉:“若是按照许大人的计划,最后成功了,也是大功绩,也许不到这么险恶的境地。”
周厥盯着他,“这话你自己信?”
谢临云垂眸,不信。
周厥缓缓道:“天下人的眼睛是最严苛的,人心也是最凉薄的,他们不会记得别人的功绩,不会记得曾有人抗守边疆数十次,将脆弱的国防打造铜墙铁壁,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只记得别人未尽全力帮自己,就等于欠了自己一分,便把其余十分全部抹杀了。”
“如许致远……他不是第一个人,许青珂珂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不管她立下多大的功绩,不管多少人为此得以安生,她都会成为百万千万蜀国子民唾骂的罪人。
因为在这个计划里,蜀国终究是要亡的,亡国的罪责最终都会被放在她身上,把她拖入万丈深渊。
最可怕的是——这也是她自己揽在身上的。
她不在意,别人却不能不在意。
周厥低头看着君王跟能臣:“我当今后悔了,她入仕由不得自己,我当时竟还得她不离朝是幸事。”
“何至于眼下这样的局面非要让她去承担。”
“细数古今,臣服外敌放敌入关者,不管为何缘故,不管如何功绩彪炳,再顾全大局,最终不得善终,也终究落天下人诟骂。”
“她不该是这样的!”
许青珂,她是白星河跟许致远的女儿许青珂。
她的父母已经那般,她不该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所以……周厥扶了自己的袖摆,跪了下去。
跟许念胥面对面,也看谢临云。
“不管是不是学生,作为一个已经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老人,我可以教你们最后一次。”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死,就是给她的最大成全。”
抬手,双手交叠,作揖,下放在冰凉的地上。
整个蜀国,还有谁比他更能压过许青珂更担得起这样的恶名。
一个锅砸下来,总得有人背,这就是政治。
但老也有老的好处。
“臣,求君上应允。”
许念胥当下红了眼,嘴唇颤抖,最终开口:“允。”
冰凉大殿幽幽回响,然后跟谢临云一起俯身拜他。
周厥笑了下,起身走了。
走出内殿,走出大门,过了一会……
大殿那边内侍狂奔,悲痛传呼:“君上!周大人撞壁而亡!!!”
两个跪地的风华青年将滚烫的泪流淌在冰凉的地面。
有一个老人用自己的死给一个年轻君王跟一个年轻权臣上了最后一次的课。
这节课叫取舍。
尤记得,当年他三十多许,风光无限,也有一个女人用自己在大雪封山中惨烈的死逼着她取舍。
死亡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大概是想到小他许多的佳人牵着他欣赏的后辈缓缓而来,一边轻声唤他。
“老师可久等了?”
是,他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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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千古罪人
北地城墙之上, 敲鼓的人忍不住看着身边笔直站着的人。
含着谦卑,也含着敬慕,但他很快低下头, 听到她说:“秦川, 你可还记得蜀先帝为何而死?”
秦川皱眉:“霍万谋杀。”
许青珂:“归根究底是因为两个字。”
拿两个字?
“长生。”许青珂忽扯到了虚无缥缈的长生,让人迷糊, 却让秦川心悸。
“长生,让一个昏庸的帝王不顾一切敛财, 国库跟民膏被他笼络一空, 全用于一个毫无意义的求长生密地。”
“那个密地等于宝藏, 名叫长生殿。”
“长生殿,非那位昏庸的先帝一朝之功,也是历代蜀国君王的奢想, 因为它,蜀近百年的败落才有了实际的根源。”
“几代帝王穷极一个原本最强大的古老王国才建造出的长生殿,富有黄金三亿七千五百万两。”
婉转,轻柔, 娓娓道来,许青珂的话像是一个梦,庞大缥缈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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