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死了。
除此之外,他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十几年里,他对这个人说了很多,十有八九都是虚假试探蕴含心机跟恶毒的。
真想说什么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了她一会,直到发觉自己的手掌又开始老化了,才起了身,走向那个炉子,取出里面已经好了的琉璃瓶。
一瓶而已,他捏了她的下巴倒了一半,留了一半。
然后捏了那个瓶子,他看着它,眉目冷凝,最终笑了下,张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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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门打开了,但又阖上了,免得风雪灌进去。
弗阮抱着一个人走出来,一步步迎着风雪,走过师宁远前面的时候顿了下足,居高临下看着他。
“还没死啊,是不甘心吧,桀~”此时的弗阮有股妖邪的气质,玉面妖郎一般。
师宁远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却竭力去看他怀里抱着的人,看清的时候,表情瞬息万变。
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弗阮却没理他,而是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往前走,走着走着,他似乎唱起了歌,那是很古老奇怪的语调,不似中原的。
听着这调子,师宁远却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躺了够久了,吃下的丹药也给他续了一点力气,虽然双腿几乎已经断了似的,他却还是爬了起来——走向那栋房子。
房子?难道不该去追着弗阮吗?
毕竟弗阮怀里抱着……
他往那边,他往这边。
两个男人背向而走。
一个狼狈急促,一个优雅轻缓。
却是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调子越来越悠长,因为人越来越远,他走在风雪中,逐渐……走向那个湖。
一步步走入冰冷刺骨的寒水中,怀里抱着的人也跟他一起沉了下去。
那时他在想什么,这世上无人知道。
因为背对,唯一在此地的师宁远也见不到他沉入水中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
染衣,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笑似苦似绝望,又像是痴魔。
他终究不得解脱的,唯一的法子便是眼前这样……
冰寒水漫过头顶。
当年她葬了他,给了他长生。
如今他陪着她,如此成永远。
——————
砰,师宁远推开门,扶着墙弱弱喊:“许青珂……”
屋内寂落无声。
他吐了一口血,又蓄了下气力,才踉踉跄跄找到那药房。
许青珂就躺在塌上,安静无声,但岁月静好似的。
他忽然就安心了,但眼前昏暗,几乎就要倒在她身前。
那短剑上也淬毒了。
“弗阮这王八羔子……”师宁远知道自己快死了,连骂弗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许青珂躺着的塌边苟延残喘。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很无奈的事儿——万一许青珂醒来,忽然发现身边躺着一死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他可能有必要给自己刻个牌子挂脖子上,免得她不认得。
说干就干,旁边就是桌子,他随手扯了上面的纸,也用不着墨了,沾着血水就要写下自己的大名,却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琉璃瓶。
里面液体还剩一半。
师宁远若有所思得看了看这琉璃瓶,又看看那打开的药炉……
最终拿来闻了闻,那一刹那的表情有些微妙。
既厌恶又狰狞然后无奈苦笑最后释然。
“弗阮啊弗阮,你果然是……”
变态啊。
然后师宁远将半瓶液体一饮而尽,但也将那血字写好放在胸口。
很好,这下不管死不死,他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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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依旧,天地苍茫。
炉子里生了火,火坑里的火也没停休,许青珂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秀美的男人忙东忙西。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最终轻唤:“子归?”
墨子归身体一震,但马上弹起身子快步走来。
“大人,大人,您醒来了……我……”他说着眼睛就红了,天知道他好不容易爬上山后见到她躺在那儿的恐惧。
他以为她就要这么走了。
许青珂自己还有些迷糊,她不懂,不懂自己为何没忘,也将那些人都记着。
是那药出问题了?还是……
许青珂本陷入沉思,却因为见到对床躺着的人而一惊,忍不住下床。
“大人,您……”墨子归怕她虚弱,但没能拦住,许青珂已经到了师宁远跟前。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伤口已经被墨子归处理好了,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许青珂心疼,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指尖触碰到的是温暖,她眼里的惊惶终于安定了。
墨子归看她露出笑容,心也松了,跟着也笑了。
“大人,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在您的身边……但胸口放着这个。”
他将那张纸拿出,上面赫然写着殷红血字。
他的名字。
师宁远,别名姜信。
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许青珂,记住了,我是你刚入赘的相公,若是把我忘了,我死了也会入你的梦哭给你看的。
许青珂看着看着,泪落下来。
却是被他逗笑的。
后来两日后,师宁远醒来,许青珂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濒死还晓得费那么多血写这么多字?这是用生命在搞笑么?”
师宁远:“……”
这是用生命在爱你啊,我的小许。
师宁远的伤势恢复得十分快,三日竟全部结痂了,这还包括他胸口的致命伤,但墨子归却什么也不说,许青珂见了后也只是愣了半响,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那个人……她不想再去提起,也不想再去揣度。
直到他们离开封顶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片寒湖。
湖泊上寒光霖霖,寒气森森,但那样寂静,那样不为红尘人间纷扰所动。
她步子顿了顿。
师宁远问她:“要过去么?”
见一见,拜一拜?他是不想的,但想想弗阮最终还算是放过他们两个,不知为何对他的入骨恨意竟散了。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这十数年的争斗疲乏了,亦或者……
他想起弗阮抱着那冰人唱歌的模样,竟有些戚戚然。
那歌听起来调子欢快,其实十分伤情。
他也不懂那个人是最终看破红尘还是看破真相,反正怎么揣度都很矛盾。
除非用一种原因来解释。
“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后……”师宁远有些惴惴不安。
他还记得他的小许从前可喜欢过这个弗阮的。
不管后来放下否,终究是有感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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