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_简梨【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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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县令侧头看了看,发现王先生并未听到,才小声道:“有何不可,就当是给你的压岁钱了。”

  “太过贵重。”柳娘抿嘴一笑,“老父母但有垂问,小的不敢不俱实以答,若是收了老父母的银子,就只能答与自己好、与大人好的了。”

  一个小童也有如此见识、如此坚辞,刘县令不愿勉强,收回了。再问,“可有劝服先生的办法?”

  “没有。”柳娘摇头,斩钉截铁道。看刘县令愁眉不展,笑道:“先生不应大人,亦不会应其他人,先生只要还在这里,大人但凡有事上门,先生难道还能拒之门外吗?”

  刘县令想想是这个道理,便不再纠结,抱拳告辞而去。

  柳娘亲送他出门坐上马车,为了表示尊重,刘县令这次恭敬极了,连随从都没带进王家院子。

  先帝大丧,举国同悲。新帝以日带月,百官披麻戴孝,有爵人家停戏酒一年。但对普通百姓而言,皇帝驾崩对他们最直接的影响不过是正月十五的花灯不能看了。所谓礼不下庶民,在偏远山村,没这么多讲究。

  月娘二月的婚礼照常举行。月娘上花轿的时候,有崭新崭新的十八子铜钱腰带,手上带的是一斤重的宽幅福字银手镯,柳娘假托王先生之名送的。嫁衣也是好料子,被四人大轿抬着去了镇上,一点儿不像村里农家的姑娘。

  白大嫂看着月娘的装扮,忍不住嘟囔道:“咱们成婚的时候,王先生怎么没送银镯子。”

  赵大牛闻言,狠狠瞪了柳娘一眼,还用问,肯定是那死丫头搞的鬼!

  送别月娘,家里最大的事情就是迎接新生儿了,二嫂产期在四月,对于第一个孙子,赵二婶期盼万分。

  柳娘却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多往外跑,不沾家事。过年之前囤积的白布还没卖完,为了掩人耳目,柳娘用多个假名买的,又多个渠道假名卖出。后来有伙计传信说衙门在查,反方向查过去却发现是县衙出来的人,还是刘县令心腹。柳娘明白这是刘县令在辩真伪呢,若是柳娘这个王先生童子都利用先帝大丧消息赚银子,那王先生绝对是看出了真相,不是瞎猫碰死耗子。

  对于种种布置,柳娘十分自得,在这个小县城,够用了!

  柳娘认为自己的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等积攒够了钱财,想办法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人,离开原生家庭,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到时候也能把王先生带上,为他养老送终。

  可世事突变,柳娘没想到王先生死得这么早。

  先帝驾崩三月之后,王先生醉酒身亡。

  第14章 不种田

  人之脆弱,莫过于此。

  看着昨日还鲜活健康的人呢,今天就这么冷冰冰的躺在床上,柳娘惊讶大过恐惧,暗暗思索该怎么办。出了人命,按例是要向官府报案的,更何况王先生身份不同以往。

  柳娘用被子把人盖住,亲往村长家说了事情。并拿了王先生的名帖,请他去县衙报备。县令老爷两次下榻小山村,村长、里长都是知道的,并不敢怠慢。村长派大儿子去请示县令大人,二儿子去请里长和镇长来。

  未到日暮,县令就带着衙役、仵作来了。最高领导出动,其他相关不相关的人也面色悲戚的赶来吊唁。

  出了人命,仵作必须验尸,确定是否谋杀,这是常理。

  “大人,这位老先生乃酗酒而亡,生前恐常年积郁,伤及肺腑。”仵作也算半个大夫,查过并非谋杀,便向县尊禀告。

  刘县令更显恭敬和悲怆,他突然响起,三年前王先生拒绝为他出力时候曾说,“恐又遭山陵崩的伤心”,王先生才是忠贞之人啊!明明早就算到了天机,仍旧为陛下山陵崩伤心过渡,随王驾而去。

  刘县令想到此处,不仅悲从中来,跌坐长叹道:“先生高才,吾德行不修,才至不得辅佐也!”说完掩面悲泣,“先生啊!”

  看县令这么伤心,身旁的人来不及思量缘由,赶忙跟着“伤心”,个个哭得万分难过,恍若亲爹不在。

  刘县令哭了一阵,看旁边站着的柳娘并无多少悲戚之色,心想神异之人往往有神异之举,王先生仙逝之时,只有这小童在身边,也不知王先生可有留下什么遗言。

  “你这童儿,先生不幸,为何面无悲色。”县令眼中热泪未干。

  “请大人移步。”柳娘请刘县令到东厢说话。

  进屋、关好门,柳娘跪地行大礼,再拜,道:“大人容禀!先生乃含笑而去,醉往仙乡,未受苦楚,先生在时,每每说起,总叹时不我与,而今仙去亦是求仁得仁,小人只有为先生高兴的。更何况,先生怕早有预料,前几日还与小人说起,笑谈若有一日去了,且要劳烦大人。”

  “先生有何吩咐,你且说来。”

  柳娘从怀中取除房契、地契,奉与县令道:“先生有言,若他往生,这宅院和村中田地,皆奉与大人。并让小人带为告罪,不能为大人建言献策。”

  县令接过,道:“先生高义。”一座乡下院子,几亩水田,刘县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做院子是出过贤人的,就让若名人故居,能住在这里,仿佛也沾染了仙气。

  柳娘面色迟疑,似想说有不敢说。

  “先生但有吩咐,你只说便是。”县令喝道。

  “大人明辨,小人岂敢隐瞒,只是这话实在匪夷所思,小人当时听了,只以为是先生玩笑,而今想来,又仿佛不是,实在拿不准。”

  “先生何等高才,说话岂有不作数之理,是你能揣测的?你自说来,本官自有计较!”刘县令眼含期盼,一个高人逝世,留下的遗产总不可能只有这点儿东西。

  “先生说,说他要卖一句话给大人,价值……价值千金!”柳娘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立马拜倒在地,“真是先生说的,绝非小人杜撰,先生真这么说!”

  刘县令面色不耐,这乡里小民只以为千金是天文数字,殊不知只凭先生三年前说与他的那句话,便是万金也值得!

  “先生让你说就说,胡乱辩白什么,你这童儿,难道比得先生吗?只管说便是!”

  “是,是,大人说的是!先生吩咐,若是大人愿意,让小人把千两银子换做金子,亲自往西北去一趟,说是沿途有人照顾。还说等小人把事情办好了,再把那句话告诉大人。还说……还说若是大人信守承诺,会有人再送上第三句话,这是先生酬谢大人庇佑他晚年的谢礼。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一气儿说完!”

  “还说请大人给小人百两银子安顿家事!只有这么多了,其他小人一概不知啊,大人!”柳娘说完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刘县令思忖,王先生这样的大才,定然是算好了自己身后事,只是身边无人可托,才让这小小民女传话。只是乡野丫头没有见识,不过千金、百两就吓破了胆子。听这丫头的话,溧水县肯定还有先生留下的后手,千百两银子对他而言也是大数目,可若能得到先生的指点,这些钱就不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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