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公子提她做什么,一卷草席裹了,埋在乱葬岗呢。”是丢在乱葬岗吧!
柳娘道:“那姐姐是个有情义的,我心生感佩,好好找出来,葬了她吧。”
在这贱卖奴隶的市场上,只有血泪苦难,士人的“情义”“感佩”离他们太远,班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学着戏文上唱的恭维了柳娘两句,反反复复的说着那句台词,他从未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行为,一向口齿伶俐的他都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这样低等的人市可不是买李虎夫妇的官牙可比,卖身契办理也简单,柳娘把溧水县赵二郎次女的身份安在了那个死去的姑娘身上,带着买下的两个孩子亲眼看着他们姐姐入土为安。
这时,大些的孩子大拉着弟弟跪在地上磕头,“武苹、武果叩谢少爷恩典!”
第19章 不种田
如此这般依样画葫芦,柳娘又买了些人,都是坐船沿河而下在陆地修整时,不同地方买的,倒也不怕他们勾连。
柳娘买到一对老夫妻,被病魔夺去了儿孙,孑然一身,恰巧又姓武,便让武苹、武果认作了爷奶,而这对武家“老”夫妇,不过三十多岁,只是早被生活折磨得花白了头发。
沿途还买了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分别唤做邓阳、杜星,两人的姓氏都没改,只名字实在不雅,柳娘才改了。她买邓阳的时候是烈日高照,从河边把杜星救起来的时候刚好满天星斗,取名废一如以往。
邓阳、杜星年纪比柳娘还大几岁,可身量看着还不如柳娘,饿的皮包骨头不说,夜盲之类的毛病也不少。柳娘叹息一声,若是自己迟来几年,是不是也只能落得这般下场。若无她的经营,赵家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若是落到粮食不够吃的境地,最先被换粮食的,会是谁呢?
这一行九人,有老有小,不像柳娘独身一人时方便,柳娘也不托大,沿途都请镖师护卫,顺便返货,真正做了商人。一行人坐船到了杭州采买了一批精致丝绸,又请了素有名声的镖行做保,坐船溯流而上,经湖北入贵。长江下游平缓,船只能行,等到了重庆府,镖师一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公子艺高人胆大,小人们却只敢讨口饭吃,只能送公子到此处了。”镖头叹息,虽知道柳娘不会听,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劝道:“咱们杭州的绸缎天下闻名,便是在这重庆府也不愁销量,公子何不在此地销货,再回咱杭州去?道上也遇到那些苗人、土人,您也瞧见了,不是好相与的。公子与咱回去,某保证不收公子银钱!”
“多谢镖头好意,只是我等行商做买卖的,哪儿敢奢望有一落脚之地,不过四处漂泊枉做浮萍,在重庆府销了货,还要天南地北而去呢!”柳娘只做推辞。
镖头也知道柳娘的心意,如今只是临别前最后一次询问,得到一如往常的答案,并不如何失望。柳娘与他结清了走镖的银子,还附赠一顿好酒食,喜得走镖的汉子们谢了又谢,只说若有长江沿岸的镖要走,还找他们,保证妥当。
柳娘从溧水县到这重庆府,走了两年。
柳娘总说自己日子苦,实际已经是开了金手指。占上辈子信息便利的便宜,对各省情况均有大致了解,又比常人多出了许多见识和记忆,结合实际情况一分析,便大致知晓了商行情况。她也素有急智,即便买卖货物错了一两次,那么转危为安,要么损失很少。一路而来,身上的银子不少反多。
到了重庆府,柳娘照例租了院子住下,又早出晚归为自己这批精美的杭绸找买主,顺便打听贵州的情况。
柳娘本想着在贵州落户,做药材生意,这里的苗药举世闻名。可惜往了此时可不是上辈子,苗人、土人对汉人十分不友好,汉化严重的熟苗又不知道柳娘想要的信息。好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好东西,若是柳娘想要药材配方比如云南白药什么的,那早晚是被人下□□死的结局。
一时之间没有头绪,柳娘也不着急,慢慢筹划着。
这天柳娘照例出门回来,却发现家里已经张灯结彩,布置的热热闹闹。
“你么这是做什么?”柳娘笑问。
“大哥连日忙得昏天黑地的,连自个儿生辰都忘了啊!”武伯笑道。
“是啊,后日是正日子,想来大哥要宴请来往的老爷少爷们,今儿咱们家里人先给大哥暖寿,且等后日咧!”武苹笑道。
“我小小年纪,你们可别寿啊福啊的臊我。”柳娘连连摆手,道,“我这几日昏了头,既要办个小宴,菜单可拟好了,帖子可派出去了?”
“都好了,帖子是邓阳那小子写的,各种单子都在这儿呢。大哥瞧过改好了,老奴就给各处送去,让大家都沾沾我家小公子的福气呢!”武伯送上各种单子。
“是啊,大哥也看看我长进了没有。”邓阳揉着手腕,做辛苦状怪相。
跟着自己一段时间,武伯等人也摸清了自己的喜好,略改动一两处,便得用了。
办好了事情,柳娘便招呼着众人入席。李虎做了外管事,最是胆大,且跟着柳娘最久,知道他并不在意尊卑,大方坐下又招呼众人。
“都坐吧,今日高兴,且不是说了与我祝寿吗?苹儿刚还大哥、大哥的叫的欢,怎么又小气起来,都坐下吧。”柳娘笑道。此时把仆人叫做“家人”不是没道理的,不说他这种孑然一身的,就是有家有口的,恐怕和仆人相处的时间比真正的家人都多。
武伯早给几个签短契的粗使短工一些喜钱打发走了,如今院子只剩他们这些“老仆”,想了想也不丢柳娘的脸,就放心坐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用了晚饭,最是贪吃的杜星更是一阵儿一阵儿的饱嗝,惹得众人发笑。
“吃好喝好,也出去散散,免得积食。恰巧逢九有夜市,都出去转转吧。”
李家娘子素来胆小,又因心疾连宅子里的重活都不让她干,笑道:“我便不去了,这满桌的碗筷总得收拾,要不寿宴的时候可忙不过来……”
“且住吧,外面开宴,难道还要用自家的碗碟,可不许找借口。李虎,你也不管管,李娘子也太护着你了,难不成是怕出去花钱?放心,放心,一块儿走,爷出钱。”柳娘做豪气干云状。
武伯笑出声来,“大哥,好公子,您可别学那绿林好汉,这细皮白肉的,瞧着不像呢!”
柳娘郁闷的拉下脸来,“爷”这称呼从蒙古那边流行过来,此时可不是只有粗粗笨笨的大汉才如此自称。
众人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杜星捂着肚子道:“笑得我打嗝都好了!”更让众人一阵哄笑。
还是武婶打了圆场,道:“老婆子不爱那热闹,就不跟着去了,家里我收拾就是。大哥快带他们出去,杜星这皮猴子可等不住呢。”
众人劝了又劝,武婶不改主意,众人无法,只好先七手八脚的把碗碟盘子堆到厨房,承诺给武婶带好东西,才换了身衣裳,相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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