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宫早已得到信,准备好床铺,热水,已经陷入昏迷的晏灼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医官上前查看伤口。宫卫焦急地问道:“晏姑娘怎么样了?”
医官回道:“扎的不深,但靠近了心脏,想要□□恐怕会危及生命。”
宫卫眉头不展,公主交待过一定要把人完好无损地送离魏国,他可不敢出差池。嘱托医官尽力医治,他派人回宫说明晏灼此刻的情况,请示公主该如何。
晏灼被一番抢救,总算是醒了。这时宫卫走了进来。
“晏姑娘,你醒了!”
晏灼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问道:“为何要救我?”
宫卫以为晏灼是因为梓康的死而伤心绝望,于是安慰道:“姑娘请节哀!”
“公主说了,晏姑娘可以留在燕子宫养伤。”
闻言,晏灼失神的双眼亮了亮。
“这里是燕子宫?”
“是。”
晏灼转头看了室内一圈,挣扎着起身。
“公主,真的说让我留在这里养伤?”
“是。”
虽然不知为何,梓欢连见她一面都不愿,甚至派人赶她出魏国,但是这一刻,晏灼还是感激的。
梓欢,其实你也不是绝情之人。
当初太子回宫后,燕子宫内的宫人仍然留守在这里,并设有一个宫监管理。晏灼留在燕子宫五天了,自从可以走动了,晏灼每天都在宫内各殿到处走走看看,这里很多地方都有梓康和梓欢的记忆。
晏灼站在温良殿前的云台上,望着山峦之间,这里她经常来,因为站在这里看到的最远,每当她站在这里,梓康就坐在殿内的窗子边看着她。后来她冥思苦想,终于做出了一首歌,欢天喜地地跑来唱给他听,他就用陶埙吹奏出音律。
梨花唐唐,在山之坳。思之君子,见之不忘。
梨花盈盈,在山之冈。思之君子,侍于翠微。
君子何姿,高山阔云。君子何容,秋月春风。
“燕儿,你的君子是谁呀?让你这样忘不了。”梓欢凑近她,笑着问。
晏灼斜睨她一眼,别过头说道:“不告诉你。”
梓欢一笑,又缠了上来,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晏灼小脸一红,“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要告诉那位君子。”
晏灼忙拉住她,说道:“不要去。”
“哈哈,你脸红了。”
“你别去。”
“要我不去也行,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做我的嫂子。”
“好呀,梓欢你作弄我,看我不打你。”
云台上总是有两个扎着总角的女孩嬉戏打闹,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为什么梓欢不愿见自己?她想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可是自己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一丝清泪滑落脸庞,难道是因为她自私地利用陈适换梓康的命,惹怒了老天,所以才让她救不了梓康,被梓欢赶出魏国?
晏灼想到陈适,心就刀割般的疼,她欺骗了陈适,害死了陈适,却也,救不了梓康,最后还要被赶出母国。
从燕子宫到梨花坳的路早已经长满了荆棘,小时候她是经常和梓欢一起走这条小道的,有十年没有走了吧。晏灼用树枝拨开脚下的刺条儿,心里叹息着。
站在梨花坳口,满眼的白色,淡淡的馨香,梨花依旧纷飞如昨,人却不知何往。
她以前总是与梓欢形影不离,两人垂髫之年,总喜欢来梨花坳摘花或者捉迷藏。
山坳里的风有些刺骨冰凉,风过处,梨花片片纷飞,擦过温润的指尖,飘落在地。晏灼收回手,只觉得面前的梨花没有变,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变,她不认识陈钰,不认识陈适,梓欢仍然是那个调皮的小公主,梓康仍然坐在温良殿的小窗户下。
“梓欢,你在哪儿呀?”晏灼在梨花树间乱转,可是都没有找到梓欢,不禁有些着急。
“你出来吧,我认输了,我不找了。”
“我真的认输了,你快出来吧。”
突然身后的树下传来一丝响动,晏灼回过头来,就见那树下原本积得厚厚一层的梨花突然扬高,梓欢顶着满头的梨花碎瓣,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晏灼又惊又喜,方才她一直在树上找梓欢,原来她是躲到地下了。
“梓欢,你可真狡猾,居然用梨花盖住自己,难怪我找不到你。”
“这个就叫做出奇制胜,我就知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躲在花堆里。”
“你真聪明,梓欢。”
一棵梨花树下,两个女孩并排而坐,头上已经落了几片花瓣。
“燕儿,你以后不可以这么喜欢梨花!”
“为什么?”
“因为你以后是要嫁给我哥哥的。”
“嫁给你哥哥了,就不可以喜欢梨花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喜欢梨花和嫁给你哥哥有什么关系吗?”
“那关系可大了。你想呀,哥哥这么喜欢你,等将来哥哥做了大王,他就会把王宫里都种上梨花。”
晏灼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说道:“好呀好呀,那样王宫就和梨花坳一样美了。”
梓欢生气地说道:“当然不好了,上行下效,如果哥哥把王宫里都种上梨花,那些阿谀奉承的人也都去学种梨花,就没有人种稻子了,那我魏国人吃什么?只吃梨子吗?”
梓欢站了起来,说道:“为君者,掌管天下之生死,应该喜怒不表,若是被抓住弱点,事事受制,那就危险了。”
“所以,你嫁给哥哥,做魏国的王后,是不可以有喜欢的东西。”
☆、入陈
晏灼抱着几支梨花枝来到梓康的墓前,用陶罐装了些土,将梨花枝栽种在土里。晏灼给梨花浇了水,用绢仔细地擦拭墓碑,然后盘膝坐在地上。
“梓康,我以后就在这里陪你好吗?”忽然又想起当初自己的不告而别,她的语气变得坚定。“梓康,你放心,我绝不再离开你了。”
自从梓康死后,魏王悲伤过度,几次昏倒,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梓欢早晚侍奉于病榻前,日夜处理奏疏,人也消瘦许多。孟昭看了,心疼不已,可是除了陪在她身边,也没有别的办法帮助她。
“阿昭,陪我出去走走吧。”
出了大政殿,打发了所有跟随的宫人,两人沿着宫墙慢慢地走着。
“阿昭,父王的病越来越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主,此刻晏灼就在燕子宫,你可以让她医治大王的病。”
梓欢摇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不是说父王的病,我是说,父王的身后事。”
孟昭一惊,立刻跪了下来。
梓欢扶起他,说道:“你不必惊讶,也不必惶恐。自从太子哥哥病重,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父王如今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公主登极为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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