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晏袖开始并不能睡着,寒冷犹在身上,她闭着眼翻来覆去,等着天色变亮。渐渐的,她陷入了沉沉的睡梦,然后失去了一切知觉。
陶然居里已经乱了套,晏八姑娘睡梦中忽发高热,整个人滚烫滚烫的,怎么也叫不醒。底下的人急忙禀报了晏老太太,晏老太太大惊,随即请了良医来府医治。
晏袖感觉好像自己身处热炉里,煎熬的厉害。她的梦里闪过了很多人,有的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影子,有的定格在她眼前。她们拉扯着她,在她耳边说着听不清的话。晏袖心烦意乱的推开她们,大步往前跑。
跑着跑着,她跑到了熟悉的地方,是晏府。晏袖停下来,面前忽然走过来一个人,是邹氏。她鄙夷的看着晏袖,“你难道以为自己能摆脱庶女的身份么?你这辈子都是个庶女了,我是你的嫡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你去嫁给他吧。”晏袖转过头,见身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男人,他笑眯眯的伸手,“来吧,你是我的了。”不,她才不要。晏袖慢慢往后退,然后她撞到了什么。
晏袖回头,见德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看着蝼蚁尘埃,“你算什么,也敢拒绝我的要求。既然你不肯为我所用,那活着有什么用,去死吧。”说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羽箭,穿胸而过,把她带的一趔趄才站稳。
晏袖茫然的看着自己胸前,半晌抬起头来,眼前也失去了焦距,缓缓倒地。
然后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空白了一会儿,接着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梦,于是猛的松了口气。她不想随随便便嫁给什么人,也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晏袖刚打定主意,然后门口传来脚步声。晏袖望过去,白露端着一盆水出现了,她身后跟着夏至小满。见到她醒了,白露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姑娘醒了,小满你快去禀告老夫人,好让她放心。”她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的喜悦收敛了下去,“姑娘既然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洗,然后好吃些东西吧。”
夏至就站在旁边,没有干扰白露。晏袖点点头,将白露的踌躇看在眼里,她不想强迫白露,等她想好了一切自会做出选择。
白露服侍着晏袖洗了脸净了口,又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双髻,然后才扶了她在桌边坐好。刚摆好桌子,小满也回来了,还带着晏老太太房里的玉粹。
玉粹看到虽然神色仍带憔悴,但已安然无恙的坐在桌子边的小姑娘,眼眶一红。“姑娘醒了就好了,可把老夫人急坏了。”晏袖平素和晏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关系都很好,知道她也担心自己,心里微暖,“多谢玉粹姐姐了。”玉粹笑了,放下了自己手里挎着的食盒,“这是红枣枸杞乌鸡汤,老夫人特意吩咐在炉子上熬了一晚上,到了现在正正好能喝了。”夏至过去接过来,安静的放在晏袖旁边。
晏袖打开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享受的吸了吸鼻子,“真香啊。”玉粹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老夫人就像可以猜到您今日会醒一样,提前熬了等您喝。”晏袖鼻子酸酸的,在汤水升腾起的雾气中笑了,“还是祖母懂我。”她转头看向玉粹,“多谢玉粹姐姐跑一趟,你回去告诉祖母,我明日就去请安。”玉粹笑着应了,起身要走。快到门口时,她顿了顿,转头看了看晏袖的笑颜,心中的话没有说出来。
晏袖注视着她走出去,低头端着碗慢慢喝起汤来。白露看着晏袖,神色几番变换。她看了看一边安静立着的夏至,开口,“姑娘,先让夏至服侍您,奴婢和小满出去看看给您煎的药。”晏袖嗯了一声,“去吧。”于是她拉着犹然懵懂的小满出了屋子。
夏至一直立在一边,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晏袖先开了口,她放下手中的汤碗,“你去传信,就说我要见他。”夏至一愣,“姑娘,您才刚好,老夫人不会放您出去的。”晏袖叹气,“我又没说就见他,半个月后是谢家四小姐谢信芳的生辰,她会邀我前去,接下来就看他的本事了。”夏至了悟,“是。”说着就要出去,“站住,急什么,我还有事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自杀不是自杀。。。
☆、第 16 章
看着夏至疑惑的神色,晏袖颇无奈,“你不用这般小心对我,我既然收了你就不会猜忌你,那日对你严厉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底线。事毕之后我一定会放你脱奴籍的,但是我希望你在我这里从事时不要透漏我的事给他,这让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这样让人不大舒服。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我不希望这种关系失衡。”夏至正色听完,然后稽首,“是奴婢没把握好分寸,姑娘放心,以后不会发生了。”
晏袖点点头,“那这个问题就此揭过,我还有别的事问你。”夏至起身,恭敬听着。“我睡了几日?”“三日。”晏袖并不意外,继续问,“大夫怎么说?”“大夫说您是寒气入体,您素日怕冷,许是身体底子就不好,那日进宫穿的又不多,所以回来才发起高热来。”晏袖眯了眯眼,“意思就是他没看出我是在凉水里泡过了?”“是。”
晏袖思索了一会儿,夏至忽然说,“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晏袖无言的看她,“大夫说您胎里带出来的体寒之症,也许于子嗣上没有缘分了。”夏至说完忙解释,“大夫没有当大家的面说,是和老夫人单独说的,奴婢就偷听了一下。”晏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会水的。我特意跳湖,也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结果。”
夏至吃惊的看着晏袖说不出话来,晏袖接道,“我本以为泡的时间短会没有作用,没想到我竟然天生如此,真是白白受了场罪。”夏至许久才道,“姑娘何苦如此。”“如此永绝后患,不然我们的德妃娘娘可就要随便替我找个夫婿了。”夏至讷讷,“那也不必这般决绝吧。”晏袖笑了笑没再说话,值不值得她自己心里想得很清楚,她就是个很胆小的人,怕疼怕黑也怕死,这个时代没有谁可以让她改变。
夏至出去后,白露犹豫着进来了。晏袖放下茶杯,静静等着她。白露看着晏袖,终于快步走到她身前,然后猛的跪了下来,“姑娘,奴婢有话要和您说。”晏袖没有插嘴,神色很柔和。白露决绝道,“奴婢知道姑娘有大事要做,奴婢没本事,但一定拼命保护您的周全,也希望姑娘以后不要轻易做那等伤害自己的事。”晏袖慢慢笑了开来,她站起来扶起白露,“好白露,你的心意我都懂,我的事要做,你我也会护好,日后我一定要让你过上不必看人眼色的快活日子。”白露眼眶发红,“好。”
流光殿
德妃坐在软榻上,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你是说她自己跳进了池塘?”“是,属下确信八姑娘不知道属下的存在。”德妃没有说话,“她还与闻人家的庶子闻人歌有交集,似乎是合作。”这下德妃彻底静默下来,“她的脾气还真是大呢,二哥那样的花花性子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孩子,真让人难以相信。”黑衣人没有接话,只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