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杂乱的稻草堆中,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少女,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脸像纸一样苍白。
他只见过她平日欢腾活泼的样子,却不想她竟如此狼狈不堪,脆弱无助。
“楚荆……”,她颤抖着身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在山谷的时候,每逢雷雨天气,她便躲到山洞里,死死封了洞口,等着雨停。
后来,小白知道她害怕,这种时候,他总是抱着她,温言软语地安抚,她便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直到今日她才发觉,若是有一天小白舍弃了她,这恐怖的滋味却要比之前更甚。
人一旦尝过温存的滋味,便不能再独自一人活下去了。
“阿叶……”
他再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她的身体已不再是颤抖了,仿佛像抽搐一般:“楚荆,我……”
她牙齿打颤,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阿叶的四肢渐渐麻木,用尽全力拉住他的袖子:“我…我有些难受,你快把我打晕。”
“你怎么了,我带你找大夫。”
阿叶无力地摇头,背上好像火烧一般的疼痛,牙齿缝寄出支离破碎的句子:“没…没用的,快…快动手…求…求求你,我…我好疼…我…受不了…”
楚荆心急如焚,见她疼得咬破唇舌,只会一记手刀劈在她脖子上,阿叶立即晕了过去。
他站起身,抱着她,人晕过去了,身体却还是止不住地在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发觉,这个小丫头的身体竟是如此单薄,仿佛他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这不是他认识的阿叶,阿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大雨滂沱,他抱着她走了出去,而那里早有个人在等待。
不知为何,他却不愿意将她交给对方。
“我终于知道,为何一下雨,她总是在你的院子里醒来。”
见他不动作,西月岐芳主动上前,伸出手:“人给我。”
楚荆心头一痛,不得不放手:“你早知她如此害怕,还要把她带出来,这是为什么。”
雨水打湿了西月岐芳的衣衫,顺着广袖落到地上,他拢了拢阿叶散乱的头发,将她护在怀中。
“你告诉我,唐无双带来的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你明明说过不再插手朝堂之事,突然之间为何又要答应穆家的请求,你不会不知道他是在为谁做事。”
西月岐芳没有答话,只是抱着阿叶,转头消失在大雨中。
☆、效颦
西月山庄,堆雪园。
已过子时,暴雨渐渐停了,可阿叶的颤抖却还未止住。
他知道她害怕惊雷,可症状却并不似今日这般严重,想起方才在一醉楼发生的事,他眸色转深。
她似乎害怕到极点,紧紧咬住牙关,握住拳头,指甲已嵌入白肉,生生掐出血来。
他强行掰开她的手掌,掀开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温言道:“阿叶,不害怕,我在这里。”
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深不可见的黑暗里她在不断地奔跑,耳边始终回荡着那恶魔般的声音:“逃吧,逃吧。血色莲花会追着你,如同你手中所沾染的鲜血……你永远摆脱不了我,哈哈……”
猩红的莲花顿时绽开,像一张喷血的大口,猛地朝她扑来。
“不要——”惊骇之下,阿叶猛然睁开眼睛,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岐芳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好了,没事了。”
阿叶怔了怔神,激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眸惊惧未定:“我又…”
他轻轻拍打她的背:“不过是做了场噩梦,都结束了,闭上眼睛好好睡吧。”
他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她的呼吸渐渐平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西月岐芳翻身下了床,院子里早有个人等在那里。
“公子。”
身着黑衣劲装的女子对西月岐芳拱手道:“这个时候唤属下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西月岐芳负手而立,开口问道:“无笑,你可知道今夜琉珏带来的那个舞姬是什么来历。”
苏无笑摇摇头,“属下只知她是不久前晋王从花楼带回府中的,听闻晋王对她青睐有加,却不想今日他要转手送给公子。”
西月岐芳轻笑:“他这份礼,筹谋许久,我若是收下了,必定后患无穷。”
“触水凝冰之术,非一般人能操控,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地方修习此术。”
苏无笑脸色大变:“公子是说……”
西月岐芳沉默片刻,道:“你回去,想办法查出此女的来历,看看她来栖凰究竟意欲何为?”
“属下明白。”
苏无笑领命而去,西月岐芳独立在院中,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
水榭醉花阴。
大雨初霁,退了酷暑的热气,空气清晰怡人。
醉花阴湖上的红莲开得正好,湖水澄澈滢滢,水色琉璃,艳阳清辉洒在一池碧波上,微风拂过,红莲摇曳生姿。
西月岐芳此时正坐在水榭中央下棋。
“公子,秭归有人求见。”
他执子的手顿了顿,沉声道:“请他进来。”
很快廉召便带着一个斗篷客来到水榭,他看到石桌上摆着的一棋残局。
白子黑子各占据一方,形式波云诡谲,只见西月岐芳从旗盒中执起一子,轻轻一扣。棋盘上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子如残云一卷将黑子吞掉大片,输赢不言自明。
“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见我。”
斗篷客沉声道:“南边出了点变故,我想此事还是禀告公子。”
他将剑放在石桌上:“公子放心,我已避开耳目,此次是只身前来,谁也不知道。”
西月岐芳微微颔首:“究竟出了何事?”
“最近,南部又有了动作,被派出去的打探情况将士,竟无一人生还。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的死法,你可知他们是何种死法?”
西月岐芳眸光一闪,已然猜到,沉声道:“地狱冰魄,烈士魂殇。”
“不错,那些将士竟在酷暑天被活活冻死,我想尽办法想打探是何人所为,却是毫无头绪。南纡之国,已多年没有动作,如今又开始活动,我担心有什么变故,便急急赶来将此事告知于你。”
那人叹息一声:“想当年,若不是南纡妖术作怪,荆南之战又怎会如此惨烈,连老郡王也殒没在那场大战中。”
提及旧事,熟悉场景从西月岐芳的脑海中一一闪而过,他双眼微闭,痛道:“这笔账,我迟早要讨回来。”
当年的事,着实惨烈,可知道内情的,却也只剩下了那么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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