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呼吸着那人身上熟悉的药香味,这让她冰冷的身体里重新涌进了一丝温度。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死了。”这一刻,她是快要被铺天盖地的洪水溺死的人,却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中抱住了一根浮木,就天真的以为可以逃离这本就不公的命运。
“我盛家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要这来历不明的孩子。”站在一旁的赵大娘,没有预料到明明被自己支走的儿子会在这时候回来。
“娘,你在胡说些什么?”
“娘胡说,你问问这个贱妇,她和李游那些个不要脸的勾当,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不会的,贞儿不是这样的人。”
“好啊,事到如今你还不信,外头绑着的那贼人,可是口口声声喊着是这贱妇勾引的他,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让我们盛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断的否认着,抱着这具身体的手却在慢慢的松开。
“你相信了对不对?”怀中的人突然停止的哭泣,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这样问着他。这一刻,盛潭明仿佛觉得这双紧闭的眼睛可以看见了,灼灼的眸光照的他心中那点疑惑无处遁形。
“也对,你从来都那么相信你娘说的话,从来都不曾真正的喜欢我,信任我。”若说失去孩子的痛苦,是朝她的四肢百骸都钉上了细锐的钉子,那么此刻盛潭明的反应,无疑将她整个人都用力推向了望不见底的深渊里。
“还同这贱妇费什么话,赶紧将这不干不净的东西赶出去。”赵大娘说着将要将贞儿往外拉,却发现自己的儿媳妇就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双绿森森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控制住了双手双脚,再也无法动弹。
“娘不是想要杀我吗?来啊,来杀我啊!”
“贱妇,你又使了什么妖术?”赵大娘努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身子,话语上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强势。
“呵,妖术?我本就是妖,使得自然是最厉害的妖术。”贞儿轻嘲的笑中带着几分狠厉,“我将你的魂魄拘于此,就是要你永生永世都遭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至于你的儿子,你生前最见不得我们在一起,可我偏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将他困在我的身边,生生世世。”
就在那双素白的手快要落在赵大娘的额前时,清润的念经声及时响起,并随之快速地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墙,将无法动弹的赵大娘和痴痴呆呆的盛大夫一起护在了其中。
“死和尚,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屡屡和我作对?”光墙的那一端,愤怒的女声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一同落下,让这一端的陶林,黛色的眉毛也跟着一颤一颤。
“师父啊,这墙牢不牢固,要不您在念段经,多弄几道墙出来。徒儿可不是在怀疑您的能力,只是您不是也说这是那美人儿……呸,那树妖的地盘吗,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陶林摸着良心发誓,她这番话绝对诚心诚意,为此还特意用上了“您”。可这光脑袋怎么还不动口,不会是忘了怎么念了吧?
“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急切,眼看着密密麻麻的裂缝布满了整块墙面,陶林连忙揪住了离妄的衣袖,“师父啊,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伤不了你。”那双眼垂下来的时候,刚好对上了一双满是惧色的狐狸眼,于是那漆黑的瞳仁中便漾开了一丝温暖的笑,“我不会让她伤害你。”
光脑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脸说大话。陶林心中小声的抱怨着,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此刻难得一见的温柔模样蛊惑到了,心底有了那么一丝丝就算这回和他一起死了也值得的伟大想法。
光墙被破除的那一刻,所有的流光竟然化作了一道金色的佛印。在耀眼的佛光照耀下,树妖痛苦的叫喊着现出了原形。
一旁被控制住了心神的盛大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跟着喃喃的唤了一声“贞儿”,他的双目依旧呆滞,可却有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无声响。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离妄皱着眉,感受着四下丝毫没有因为树妖被降服而褪去的妖气,莫非这梦境并非是由这树妖编织而成的。
“师父,妖怪都被你收服了,可这梦境怎么还没有消失?”陶林昂着脑袋,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她觉得眼前的师父正在不断的模糊下去,流沙一样的被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陶林开始害怕了,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真正感觉到害怕,她害怕师父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害怕会被永远困在梦境里,再也回不到外头的花花世界。她还有大把大把的钱没来得及赚,翘屁股、圆胸脯的女人没有调戏,还有藏在枕头底下的春宫图没有看完。嗷呜,老子不甘心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离妄慌乱的想要握住那只纤细的手,可还是迟了一步,就在短暂的瞬间,那双手的主人已经和自己分离在了两个世界里。伴随着眼前不断变换着的景物,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树妖和盛潭明的梦境,而是他和陶林的梦境。
有人想把他们永远困在这里,而那只树妖只不过是一只诱饵。离妄想到这里的时候,四周渐渐响起了一阵不成调的口哨声,应和着此境春和景明,万物朝生的蓬勃之气,正是自己徒儿的梦境。
不远处一群扭着屁股的小黄鸭大摇大摆的走在道路上,不知从哪儿伸出来一双脏乎乎的鞋子,不用想正是吹口哨那厮,只见她露着一个霸道的笑,朝道上那么一站,活活阻去了鸭子大军前进的步伐。
“这只不行,一看就不老实,准得去外面找相好的;这只也不行,瘦不拉几的不好生养,这只,这只……”瘦瘦小小的孩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狐狸眼,给这张辨不出男女的脸添上了些妩媚。而她此刻正挑选媳妇一样地挑选着眼前这群别人家的鸭子。
“哇,这只好,腿细脖子长,一看就是鸭中极品。”孩子欢欢喜喜的将那只试图逃跑的小鸭子抱在了怀中,亲昵的摸着它那颗绝望的鸭头,“小黄,你不用这么兴奋,小爷我看上你呢,确实是给你那死去的鸭祖宗长了脸。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小爷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喜欢哪只鸭就上哪只鸭。”
果然怀中的小黄在听完这番颇为诱惑的话后,乖乖停止了挣扎,“嘎嘎嘎”的叫唤声,似乎在问着这个不靠谱的小主人:“此话当真?”
“哈哈哈哈,你这只小色鸭,养肥了煲汤一定很好吃。”孩子作势拍了一下小黄毛茸茸的鸭脑袋,将它吓的恨不能即刻长出一对翅膀飞走。
“你个没娘养的东西,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长大了那还了得。”提着扫帚赶来的妇人,怒气冲冲地挥手朝着孩子瘦小的身体打去,却被后者灵活的侧身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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